宫九的手上戴着手套，已经染上了血水，没法再执笔写字。沈怡佳很自觉地就到了工作台边，拿起了毛笔，等着记录验尸报告。
“尸体已经完全出现了尸僵，尸体严重缺血，尸身上基本看不到尸斑，无法推测出精确的死亡时间，只能大约估计为死亡时间为五到六个时辰之前。”仵作轻声念着，围着邱婉君的尸体转了一圈。
沈怡佳将仵作所说的记录下来，又在自己手里的手札上写写画画。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靳羽菲一手提着一个巨大的水桶进来，另一只手夹着一个木盆和干净的布巾。还没等守在外面的人看清楚室内状况，靳羽菲已经闪身进来将房门又重新关闭上了。
门边又响起悉悉索索撕裂窗纸的声响，想是痛失爱女的邱员外想要一窥屋子内的情况。
“嗯哼！”仵作干咳了一声，窗外的声响终于没了。
靳羽菲将盆子放在一边，倒了一些清水进去。
那仵作却不着急让人帮忙擦洗邱婉君的尸身，而是让宫九和百里锦为邱婉君的尸身推拿按摩。
“验尸不是直接查看死因么？为什么还要为尸体按摩推拿？”宫九虽然照着仵作的吩咐去做了，但还是忍不住要问。
仵作以一种看着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宫九，两缕胡子都抖了起来，显然是被气得不轻。默了片刻，仵作还是轻声解释道：“死者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伤痕，死因必定诡秘非常。尸体身上已经完全出现了尸僵，不将尸僵缓解了，根本无法查看尸体上的痕迹。尸僵要在死亡之后三到七天才会缓解，诸位要等到那时再开始验尸么？”
百里锦一直保持着严肃冷静的态度，他没有多说一句话，缓慢而轻柔地为邱婉君的尸身推拿，小心地活动着邱婉君尸身的关节。
宫九也不再多问，照着百里锦的手法，轻柔地为邱婉君的尸体推拿。
仵作则走到了盛放过尸体的箱笼边上，仔细地观察着箱笼里的样子。沈怡佳也凑到箱笼边上，仔细地观察这箱笼里。
箱笼底下铺了许多层未裁剪开的油纸，油纸不透水，所以尽管邱婉君身上的血都流光了，箱笼外面也看不到任何端倪。
仵作手上戴着手套，他从箱笼里取出一块花生大小的血块，反倒眼前仔细观察了一下，又用手捻了捻，将血块凑到鼻翼下闻了一下，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看鲜血凝结的程度和尸僵的状况，即便没有尸斑辅助推测也能判断的出尸体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五、六个时辰之前。但是这血液已经隐隐有了一丝腐臭的味道，这绝对不是死亡五、六个尸体应该有的。
“先生可是发现这血有些不对么？”沈怡佳问道。
“现在又不是盛夏，已经凉爽非常，即便是死亡了五、六个时辰了，尸体流出的血液也不应该出现腐臭味。”仵作说话的声音依然很轻。他微微皱着眉，下意识地抬手捋了捋两撇胡子。
仵作这个动作着实看得沈怡佳和靳羽菲心惊肉跳的，他可是刚刚用手捻过箱笼里的血液，这一下就把那已经有了点腐臭味的血液抹上了自己脸上。
“奇怪，非常奇怪。”仵作依然轻声念叨着，显然他还没有想通这其中的关窍。
沈怡佳也不催他，只在手札上又记了几笔，然后耐心等着仵作做出最后的判断。确定死亡时间对于破案来说极为重要，只有死亡时间确定了，也就是作案的时间确定了，对于确定凶嫌的范围有极大的作用。
“不知道先生听没听说过一种名为紫玉草的药材，紫玉草能够存进气血运行，能够阻碍鲜血凝结。若是邱婉君无意之间服用了紫玉草，身上若是再有个伤口，必然血流不止，最终因失血而亡。”正在为邱婉君的尸身按摩的百里锦忽然说道。
“紫玉草？”仵作疑惑道，接着又说道：“可是紫玉草的药性霸道，莫说是服用了，只要身上有个细小的伤口沾上了一点点。药效便能走遍全身，只是这细小的伤口必然不会让人流血而亡啊，我还是要好好检查一下死者的尸身。”
也不知宫九是从哪里请来的这个仵作，验尸水平高超，且极具敬业精神。仵作本就是江湖百业之中最下九流的贱行之一，他却敢使唤捕头和官府中人，行事作风实在古怪非常。
沈怡佳他们又帮着将邱婉君的尸身清理干净，仵作仔细勘验之后，总算是完成了勘验笔录。
死亡时间最终被确定了，就是在十二个时辰之前，死因为失血过多，但是邱婉君身上除了手指上有一个绣花针刺的小伤口之外，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仵作还按压逼出了邱婉君的胃容物，发现有些糕点渣滓和一点清凉的薄荷味道。
邱婉君手指上针孔的一圈都变成了玫紫色，这正是有紫玉草从伤口渗进去所造成的。她身上没有一点青紫也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她身体里的血都随着她腹中的未成形的胎儿一起离开了她。
这个仵作行事果然奇怪，查验完尸体之后，他将验尸报告整理好，确认没有任何遗漏和错处了，才将验尸报告交给了宫九。然后他却并不急着离去，而是将邱婉君的尸身衣着妆容都整理好，恭恭敬敬地向死者行礼，再为死者念一段超度的经文才离开。
倒是个有趣的人，此处严肃又悲戚，实在不是与人结交的好时机。沈怡佳只能目送着仵作离开，暗自在心里说道等这个案子一破，她定要去摆放一下这个仵作。
仵作才将屋子的门一拉开，一直守在门外的邱员外就扑了进来。他见自己女儿邱婉君的尸体并没有一丝的损伤，悬着的一颗心微微放松了一下，嘴唇颤抖着，忽然又哭嚎了一声。
沈怡佳曾见过许多人哭泣，或压抑或嚎啕，可是邱员外的哭声还是让她震撼非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