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网 > 其它小说 > 岁月玄悖 > 第廿九章虎饱鸮咽遭磨难(仕途蹭蹬小说)全文阅读

开早饭了,一笸箩硬梆梆的黑面窝头被送进了监牢。花老板手擎着一枚窝窝头,左右端详起来。突然他哑着嗓子叫道:“有点儿辣椒咸菜酱豆腐的没有?要不这东西可怎么往下咽啊?”

狱吏一听,扑哧一声笑着丧谤道:“张了半天嘴,就要了这种小家小主的吃食,你也不嫌寒碜。告诉你,咱们这里山珍海味不敢说都有,可是烧鸡酱肘子那还是有的,不过那些好吃的东西是得拿真金白银来换的。”

花老板咽了口唾沫说道:“那就来一只烧鸡,外加一碗鸡子汤。”他附到姚奉儒的耳边小声说:“昨天你替我挡了拳头,待会儿烧鸡来了,我分出半只犒劳你。”

姚奉儒看了看周遭那群眼冒绿光的饿狼们,低声提醒道:“分给我?这里面可还有这么多的饿狼啊,一只烧鸡恐怕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呢。”

花老板数着小黑屋里的人数,总共十个人,他赶紧补充说:“那就来五只,每人半只。”花老板已经看出来长毛僧就是这间牢房的头,便凑到他身边去套磁,贱巴巴地说:“大哥,待会儿烧鸡送来了,我第一个孝敬您!”

长毛僧白了他一眼,说:“一边呆着去,老子不稀罕。”

看见狱吏要离开他们的牢房,花老板赶紧追问道:“对了狱长大人,我们的案子什么时候审啊?”

“给你们排上了,不过局里还有好多大案要案等着审理哪,你们先耐心地等着吧,要是快的话,兴许有个十天半个月的就轮到你们了。进了这个地界,你得有耐性。”

“嗳哟,这么老长的时间呀。还是劳烦您告诉曹探长,我、我愿意出钱住板房子。”

“你就是一个任抠不任操的主儿,要是早点儿开了窍,你不就省得受这一宿的洋罪啦。”狱吏拎着一大串钥匙走了。

过了半个时辰,一个朱漆斑驳的食盒被送进了老监。狱吏喊道:“花胖子,你的烧鸡。”

花老板刚一打开食盒,蹲在他身边的一个犯人突然伸手抢了一只烧鸡。这是一个比他们早两天入监的犯人,身上脸上同样也是鼻青脸肿的,除了长毛僧,就只有他没有动手打过他们。这家伙动作可真叫个快,被他抢出的那只烧鸡刹那间就变成了一副鸡架。被这一举动吓懵了的花老板赶紧连滚带爬地俯身趴下,将他那副胖胖的身躯死死地压在了食盒上。心说,这家伙还是人嘛?就一眨眼的工夫,一个大烧鸡就给他啃巴光了,这活生生就是一个饿死鬼转世呀!

秃瓢儿看着花老板饿狗护食的膪样,笑道:“你倒挺乖,给你一根棍子你就学会了顺杆爬。你以为你花了钱,他们就给你送来好东西呀?食盒里面猫bi狗蛋的肯定没有什么好玩意,你就别宝贝似的捂着了,快打开吧,让大家伙儿也来闻闻肉腥味。”

见瞪着一双大鲫鱼眼的秃瓢儿走上前来,吓得花老板连呼哧带喘地赶紧爬起来,双手高举着食盒递了过去。秃瓢儿不屑地看了一眼花老板,便当着他的面再次打开了盒盖。嘢,里面哪有烧鸡呀?脏乎乎的托盘上零星地散放着几个已经被人择巴过的烂鸡架。

秃瓢儿冷冷地说道:“在大狱里还想吃烧鸡,我看你吃个鸡毛还差不多。喂,这些都是狗啃过猫舔过的,哪位不嫌脏,就嘬咕嘬咕这鸡头鸡尖儿鸡屁股吧。”

姚奉儒此刻这才明白,敢情犯人花钱要的好吃东西是进不了犯人的口中的,那五只烧鸡肯定是被狱卒们先嚼吧了。

“五只烧鸡你也收到了,总共二十个大洋,给你记账上啦。再有,要想睡外边板房,一百个大洋。”狱吏冲着花老板面无表情地说着。

“二十个大洋,这么贵?这要是在外面可以买一百个烧鸡哩!你们这简直就是绑票劫道啊,老子不出去了!”花老板吼道。

“我靠,前天你老小子到窑子里去梳弄一个**,一晚上的开包费不也造出去五百个大洋嘛,干那个你咋不嫌贵呀?”

犯人们一听花老板是因为花案入的监,马上就来了精神。有人喊道:“哎呀,敢情这老家伙是个杆儿犯!”

“咱们号子里好久没有来过杆儿犯了,那咱们怎么招呼他?”

“老规矩,放他娘的辘辘。”

人们齐刷刷扔下了手中的鸡架和窝窝头,把花老板按倒在地,有人扒了他的裤子裤头,又有人将一段小布条缠在了他那个黑嘟嘟的家伙上,然后用力一扥,疼得花老板就像被宰的肥猪怪声怪调地哇哇尖叫着。

“进了这监狱就等于是进了人间的地狱啊,这事都赖你!”被几个犯人羞辱了一顿后的花老板捂着裤裆讦咕着姚奉儒。

姚奉儒白了他一眼,心说,想想你前日对那姑娘干的缺德事,这就叫现实报应啊。看来老天爷还是公道的,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我姚奉儒苦学圣人之道十余载,做人做事诚惶诚恐中规中矩,从来不办君子不耻之事,可我姚奉儒却一丢官位、二失未婚妻、三陷囹圄?修桥补路双瞎眼,杀人放火子孙多,这老天爷也是有瞎眼的时候呀!

这时筒道内有两个犯人抬着一个死人从他们房门前走过,犯人们立刻停止了呱噪,惊恐地凑成了一团,活像一群看见了鸡被杀了以后的骇猴,他们大眼瞪小眼地慌张着,生怕下一个抬出去的就是自己。

花老板惊恐万状地看着眼前被抬走的死犯人,他身旁的一个犯人叽咕道:“今年牢里的瘟疫好像比往常年提早了些,看样子又得病死不老少的人!”

花老板咕噜一下爬起身,他知道,他一刻也不能等了,即便是倾家荡产,也必须尽早地离开这个所谓的老监,否则他就很有可能被传染上瘟疫,惨死在这个连鬼神都害怕的鬼地方,他如丧考妣地嚎叫起来。

三天后,被折腾得双眼肿着大眼泡、嗓子连齁喽带喘的花老板终于被保释出了监,他家付出的代价自然不小,光私底下擩给白局长的大洋就有三千多块。临出狱时,花老板问姚奉儒,需不需要给外边的亲人或者朋友捎个话。姚奉儒想了想说:“我是跟随朋友来的北京,亲人没有一个,朋友嘛,倒是有两个,一个姓杨一个姓栗,前些日子,他俩还在北京大饭店的贵宾楼里请过我呢。你要是想帮忙,就劳烦你去那里找找,找到他们就跟他们说一声,想法子动动老关系来捞我。倘若找不到,也就甭费心了。”

一场打架的案子,光原告一方吐出的肥水就让警长探长警目们上下一通吃了一个饱,他们一边美滋滋地回味着吞到肚子中的油水,一边为能继续搜刮到更多的肥脂香膏而伺机擦眼磨爪着。几天下来,被告姚奉儒平静得出奇,他家里既没有托人送礼疏通关系,也没有一个朋友前来探监,他入监就像住进了旅馆一样舒坦。曹探长觉得此人很是一反常态,便找来狱吏询问。

狱吏报告说:“那姓姚的自打入监狱后,既不吵也不闹,安分守己规规矩矩。犯人们与他更是井水不犯河水。”

曹探长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也没问问犯头嘛?”

“问过了,长毛僧说,刚一入监门时他们就敲打过这家伙,可是这家伙不但不怕打,而且还护着跟他打过架的那个花胖子。头一天犯人们就觉得这家伙身上有一股一般人从未有过的邪气劲,所以就没有再动他,后来这家伙晚上没事的时候就给犯人们说书,讲的好像是东周列国的故事。这家伙口才不错,肚子里好像也有点儿墨水,几天下来,犯人们都听得入了迷,觉得他学问大。现在在他们的那个老监里,犯人们还是很宾服他的。”

“哎哟,还是个人物子,那你们有没有派人去他家里探一探呀?”

“光顾着忙活那肥的流油的花胖子了,还没腾出手来找对他。”

“一群废物点心!16、86,赶快准备一下,随本探长出场子。”

曹探长带着两名警察来到了姚奉儒的家。他们本想着抄抄他的家,满心欢喜地捞上一头子,没想到在姚奉儒租住的家里,除了新置办的几件结婚家具和一些锅碗瓢盆外,连个镚子也没翻着。外出一趟居然没打着一点儿猎物,他们岂能善罢甘休甘,曹探长派人把地保叫来,地保又忙着把房东找来。

曹探长听罢房东介绍完姚奉儒的一席话,马上明白了为什么会没有人到警局里来捞这姓姚的,敢情这家伙就是一个独往独来的外乡客。看样子,现在就是把他囫囵个地榨干了,也不会有多少油水可捞。常言道,和尚穷了找老道啊,羊毛没了薅猪毛嘛。曹探长脸一扳,冲着房东阴森森地说道:“你说他是租住在你家的房客,恐怕不像你所说的那么轻巧吧。我们接到线人举报,说你这所宅子近一个月以来,曾有数十名不明身份的南方蛮子在此聚会多次。据本探长仔细侦判,你租出的这所宅子就是他们南方革命党人的联络地点,此人系南方的革命党人。你小子知罪嘛?”

房东一听,赶忙争辩道:“警官大人,他是个南方人不假,可他在北京是有职业的,再有,他正准备结婚呢,他布置的这新房您也看到了。革命党人都是一群钻过脑袋不顾屁股的主儿,他要是革命党人的话,能在这龙潭虎穴里成家立业嘛?警官大人,这事您可不能跟我开玩笑呀?”

曹探长大声吼道:“你说本探长在跟你开玩笑!我们已经接到线报,此人就是南方革命党人的联络员,口供他都已经画押了,你还在这里给他打掩护,胆子不小呀你!难道说你小子也是他的同党嘛?”

旁边站着的地保狠狠地瞪了一眼房东,说道:“你放着清净日子不过,想摊上点事还是咋的?别跟警官大人瞎争歪啦,再争歪就争到牢房里去了,还不赶紧破财免灾。”

吓得房东扑通一声跪在了曹探长的面前,磕头如捣蒜地乞求道:“求探长大人明鉴,求探长大人高抬贵手,我这就把他交的房租取来,另外我再给警官大人备点赎罪礼。”

房东被16陪着回家取钱去了。86低声招呼着曹探长,要他进里屋去看看,曹探长以为发现了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倒背着手进了西屋。86从一个已经打开的皮箱中拎起了一件灰色军装,曹探长一看军装上的肩章,知道这是一件二等二级中校军官的呢制礼服。他翻了翻皮箱,里面还放着一顶硬壳大檐帽和一双黑光长筒皮靴。曹探长感觉此人身份不简单,决定回警察局亲自审问他一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