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玄悖》·卷三·之官场蹭蹬·第4章舍身抛为救蓝颜
黎隼走出医院大门，想去紫竹林找杨公鹤商量商量，看看他能不能让出白洋县县知事一职。转念一想，杨公鹤机关算尽拆庙破婚，不就是想当一任县官嘛，让他拱手让出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县知事，那简直就是与虎谋皮，这事还是让道尹大人来定夺吧。
来到道尹后衙的小白楼，里面灯光灿烂。黎科长让卫士通报后，遂走进入谭大人的内室。强烈的电灯光下，一盒盒打开的的锦奁里宝光四射，把个屋顶映得五光流彩熠熠生辉。谭大人也不避讳，依旧在摆弄着那些价值不菲的金儿钻儿的宝贝饰品，他一边挑一边说：“我就不信这么多的黄白之物，还打不开这个小宝贝儿的心扉！谈得怎么样，她顺从了嘛？”
“她倒是没说不顺从，就是开出了一个条件，我没法答应她。”
“没法答应？是不是钱财要的太出格了？只要她答应了，咱就满足她。你就说她要多少金银财宝吧？”谭维则手举着一对老坑翡翠手镯，正对着灯光欣赏着。“这对镯子要是戴在那白如鲜藕似的手腕子上，一准好看极了。”
黎隼怯生生地回道：“钱，她一文不要，她想要的是一个县知事。”
谭维则一听，气得把翡翠手镯丢回了锦盒，愤愤地说道：“这世道疯了吧？怎么什么人都想当官啊！这翡翠镯子我还不给她了。明天我去保定开会，我把这些个金银细软，全、全部送给曹督军的姨太太们。”
黎隼见谭维则生气了，赶紧解释说：“不是她想要当，她是给她那个哥哥要的。她说，只要能让她哥哥当上了县知事，她就死心塌地地跟定大人您了。”
谭维则愣怔了一会儿，怒气消了一些，问道：“她给她哥哥要官当？那家伙知道怎么当官吗？”
“他哥哥您认识，曾是定武军的人，也算当过官，还是您提拔的哪。”
“我提拔的，谁呀？”
“姚奉儒。”
“姚奉儒？姚奉儒是她哥哥！”谭维则惊呼道。
“是她亲口说的，这就叫做无巧不成书吧。”
谭维则吃惊地想了一会儿，自语道：“俩人都是白白净净瘦瘦弱弱的，鼻子眉眼嘛？你还甭说，他俩长得确实有些像。”谭维则咂了一会儿牙花，又吧嗒了几下嘴巴说道：“就他妈的一个县知事的缺，这又蹦出来一个大舅哥。”谭维则看了看自鸣钟，说道：“明天我还要去保定，来回得好几天。今个天太晚了，明天，你替我去一趟医院，告诉那个小宝贝儿，就说我答应提拔姚奉儒当那个县知事。你再找找杨公鹤，让他先把白洋县给让出来，日后一旦腾出空位，繁冲好地任由他挑选。”
“那姚奉儒呢？”
“明天你通知梁斌，让他去一趟北京，把那个姚奉儒接过来。他以后就是个大舅哥啦，咱可不能怠慢了呀。”
黎隼离开公署，坐车再次来到紫竹林。刚进一门，小翠宝正跟一个男人往外走，他问道：“喂，我说姑娘，我们那位杨大人他睡着了？”
“没有，他早就离开了紫竹林，说是找你去了。”翠宝说罢，便跟着那个男人一块出了门。
黎隼来到杨公鹤的包间，一推门，里面确实空无一人，遂自语道：“三更半夜的，不知道这老家伙又到哪里去疯了。折腾了一天一夜，我也快累糠了，不管他了，就在这儿闷得儿蜜啦。”
第二天，黎隼一觉醒来，先看了看杨公鹤的包房，见依旧空空如也，纳闷道：“这个老帮菜唱的这出空城计可够长的？今天事情挺多，我还是紧着要紧的事先办了。”他胡乱地吃罢早饭，径直赶到津海道尹公署，将昨晚谭道尹吩咐的事情交代给了梁斌，并让他带着一部汽车去了北京。接下来还有两件事需要他去办，一是和杨拔贡谈让他让出白洋县县知事的事，再有就是稳住医院养伤的芊芊。一想起芊芊那股子视死如归的犟牛劲儿，他还真有些怵头。反正谭大人不在家，她的腿被打上了夹板也不能自由活动，那就让她松心落意地躺着去吧。对，先去找杨公鹤吧，当他听说要他让出白洋县知事的事后，他的那个大白脸还不立马变成了紫茄子……黎隼一想到这儿，不禁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起来。
反正大人不在家，黎隼是边玩边找边吃喝，三晃两晃就晃得太阳下山了。黎隼没有寻着杨公鹤一星半点的消息，在天津这地界，难说这老小子是人生地不熟的，他躲哪里去了呢？反正满世界地找了他一天了，也算对得住他了。嗳喓，芊芊哪儿，我还没向她点卯呢？黎隼一想到这儿，赶紧奔医院跑去。
黎隼再次来到芊芊的病房，刚要推开病房门张嘴问好，背后突然有人喊他道：“黎科长，可找到你了。”黎隼回头一看，是风尘仆仆的梁队长。梁斌气喘吁吁地说道：“你们派我到北京去接那个姓姚的，结果到了他住的地界一看，正赶上有几个警察在抄他的家。我一打听，说那姓姚的是南方革命党派来的细作，已经被投进了大狱。公署里没有一个主事的，我这不就找你来了。”
芊芊在床上静卧了一天，除了医生、看护和门口的那俩卫兵，她一天就没再也见着一个人。她正纳闷着，突然听到门口处梁斌在说姚奉儒入狱的那一番话，她是惊慌又是担心，冲着门口喊道：“梁队长，是你去了北京嘛？你说姚先生被下了大狱？哎呀，这、这、这到底出了什么事啦？你们还不赶快想办法救他呀。”
黎隼走进了病房，回答道：“北京那边我们可说了不算，这事得等谭大人回来。对了，谭大人已经应允了你提的条件，你不能反悔哟。”
芊芊忧心如捣，“行行行，我不反悔。那你们就赶快去把你们的谭大人给我找来。”
“谭大人一早就去了保定，说是得去好几天哪，估计他和曹督军有军国大事需要商量。”黎隼心说，你小妮子也太狂了吧，甭想仗着道尹大人喜欢你，你就这样随便地使唤我们。
芊芊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失态，遂口气和缓地问道：“黎科长，那你说怎么办？”
“不就是进了监狱嘛，在里面呆几天死不了人的，等谭大人回来，请他出面，就一切万事大吉啦。”黎隼不疼不痒地说罢，一转身走了。
看着黎隼吃凉不管酸的损样，气得芊芊小脸通红。一想到自己心爱的男人正在大狱里受苦受难，她心酸难过得不行，不禁两行眼泪扑簌簌直落下来。
梁斌依旧站在病房门口没动，他注意到了美人在偷偷落泪，回头瞥了一眼正在走下楼梯的黎隼，便挪动脚步来到病床边，安慰道：“芊芊小姐，你不用担心。我明天就去保定，把姚先生在北京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向谭镇守使禀报。我想，他不会袖手旁观的。”
从那次被黎隼打耳光，梁斌就不顾同僚之谊而狠狠还击黎隼那一记猛拳时起，芊芊就觉得这个年轻的军人和杨、黎二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昨天自己跳楼，又被他挺身相救，她又觉得这个年轻人是个可交的朋友。芊芊快速地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强作微笑道：“我家哥哥的事，那就拜托梁队长出面费心了。”
“姚先生怎么又成了你家的哥哥？他不是你的男人嘛？”
芊芊见这个小伙子如此直白地询问她，遂把自己如何被姚奉儒赎救、姚奉儒如何为她看病、他俩如何两情相悦喜定终身、自己被杨、黎二人设计出卖给道尹大人以及为了保护姚奉儒不得不编造出他是自己哥哥等等事情统统告诉了梁斌。梁斌先是惊奇，接下来就是击节叫好，最后扼腕唏嘘不止。听完芊芊的诉说，梁斌沉思了片刻。突然他凑到芊芊耳边，表情紧张地低声说道：“趁着镇守使大人不在天津，我帮你逃出这个狼窝吧。”
芊芊一听梁斌要帮她逃走，不由地喜出望外。可转而一想，自己是逃出去了，可那身陷囹圄的姚奉儒怎么办？谁有能力把他救出来？恐怕只有那个谭大人有这个能耐。芊芊想到此，遂心一横牙一咬说道：“小女子先谢谢梁队长再一再二又再三的救命大恩。姚先生是倾家拼命才救我出的火海，现在他有难缠身，我虽是一介女流，但忘恩负义之事我绝不苟为，我就是豁出性命来，也要救出我的姚先生。”
梁斌看出芊芊心已果决，也不好再说什么，遂安慰了她几句，告诉她第二天就动身去保定。
梁斌到了保定，已是未时。他没有歇息片刻，直奔督军府而去。督府卫兵说，曹督军带着四个道尹三个镇守使一同去了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梁斌马不停蹄赶到了保定军校。没想到那里的人却说，督军大人率各位大人一同检阅完了学员操练后就离开了军校，说是游览古莲花池鸣霜楼等古迹。等梁斌风风火火赶到时，那里已是人去楼空，太阳西下。梁斌无法，只得暂住客栈，竟等着天明再作打算。接下来的几天，梁斌寻着这些高官的足迹，忽而折西，忽而返东，上午刚刚北上，下午岌岌南徙，从保定城一直追至腰山的王氏庄园、高碑店的开善寺，最后在去太行山涞水县野三坡的路上，终于追上了谭维则一行。
谭维则听完梁斌的禀报，便赶紧向曹督军撒了谎，请假返回了天津。
当黎隼科长把谭道尹的一封亲笔信交到京师警察厅吴厅长的手中时，姚奉儒已经被押解出了老监。他们拿着吴厅长开具的释放令火速追至南城外，总算找到了已经昏死过去的姚奉儒。仗着年轻，姚奉儒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他只休养了一个礼拜，便随着黎、梁二人一同去了天津。
这时的芊芊已经能够拄拐下地行走了。谭道尹见后大喜，就提议在民国大饭店摆酒设宴，为他们兄妹的重逢好好庆祝一番。不料芊芊却说：“依仗裙带关系当官，这是我家哥哥最为反对的。在那种场合，他若看见是因我跟了你才当的官，会把他气得挂冠而去的。大人，您好人做到底，就直接发表他做白洋县县知事的任命书吧。等他把那里治理得官清政明百姓安居乐业的时候，我再跟随大人一同去看他。”
“行，就按你的意思去办。”谭维则满口应允。他思衬了一会儿，瞟着一双老花眼问道：“心肝宝贝儿，你提出的事情，我可是足斤足两地都给你办妥了。”
芊芊转过身来，冲着谭维则莞尔一笑道：“大人，您就赶紧着打发我哥哥上任去吧，三天后，我和您洞房花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