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历史上，脾气暴躁的臣子们向来不少。
可胆敢在这金殿之上，还是当着圣上的面，古往今来，独此一人。
如果动手的是某个武将，那还情有可原。
可打人者竟是白仪，这就有些荒诞。
众所周知，白仪以相国之身执掌天策府，对内监察文武百官，对外骁勇善战。
身上的标签数不胜数：阴险狡诈，擅谋，腹黑歹毒等等。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澹然，天塌于前而面不改色。
但众多标签里，绝对没有冲动鲁莽。毕竟这么容易落人话柄，可没资格与这群臣争斗。
白仪有什么阴谋？难道这一手是故意的？
朝堂诸公念头浮现，皆不敢擅自进言，生怕自己掉进这多智近妖的白衣男子挖的坑里。
可内阁中人却不想那么多，毕竟自家老大被人当众打脸，这奇耻大辱自己等人若不帮其找回场子，以后内阁中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首先挨打的这位大人名严瑞，是内阁中的大阁老。
几位高呼道：“陛下，白仪当堂打人，目无圣上，目无王法，请陛下降旨，斩了此獠。”
几位成天和白相对着干的内阁中人可不怕，逮着把柄往死里磕就行。
有人开口，不少大臣这才纷纷附议。
对于群臣的控诉，白仪丝毫不理。
行礼，作揖，沉声道：“陛下，年终将至，六部今年的开销和户部对不上，差了许多。”
“据微臣探子来报，似乎有几位大人暗地里勾结外国。”
“恰逢年关，微臣提议，考察六部中人，看看是谁在挥霍国库，又是谁在吃里扒外。”
什么意思？
群臣惊悚，难以置信的看着白仪，看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分别是想搞个鱼死网破？
官者皆贪，这是朝中不可言说的潜规则，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却从未有一人说破。
比方说严阁老，年仅七十，前些日子还纳了第十几房小妾。
其府中豪华程度大概只比这皇宫差一点，腐败程度可想而知。
上梁不正下梁歪，同样一人之下的严阁老尚且如此，那其手下人自然也都不干净。
至于白相提到的有通敌之嫌的某些大人，虽然他并没有点名道姓，可大殿之中的有些人却是不自禁浑身一抖。
看白相这意思分明是要撕破所有脸皮，不死不休、。
他，疯了？
严阁老挨了一耳光，虽心有怨气，可却不曾表现。他忍不住侧头，愕然的审视着白仪，这位自己几十年的老对手，白素衣面无表情，与平时没有多大差别。
身为老对手，严阁老发现此时自己竟无法揣摩出白仪的用意。
一时之气吗？
不，不可能。白仪怎么可能被情绪左右，再说这气从何来？
虞怀帝盯着白仪，看了许久之后，恍然意识到，那个叫傅东溪的年轻人，在白仪心中有非比寻常的地位。
他轻咳一声，压了压手，待群臣安静下来，缓缓道：“虽说我大虞不怕巫蛮，可真要发动战争，又是劳民伤财啊。”
“面对如此险境，傅东溪神乎其能，不费一兵一卒，为我大虞赢回国土，真乃神乎其能。”
“此等人才殉职，乃是我大虞的损失。就按照白爱卿所奏吧。”
“白仪当堂殴打朝廷命官，目无法纪，罚俸半年。至于考察之事，容后再议。”
众臣对于虞怀帝轻描澹写的处罚，倒是没什么意外。
尽管心里巴不得白仪死，可这小小事情是不可能扳倒堂堂大相国的。
以白仪的重要性，陛下对他的容忍度超乎寻常，殴打朝廷命官几次，受些不痛不痒的处罚已是极限。
令群臣惊讶的是，白仪竟绝口不提考察之事，彷佛从未说过般。
这才让大家意识到，所谓的考察，不过是白仪泄愤的借口罢了。
相比起不痛不痒的处罚，众大臣更关心的是让白素衣失态的原因。
原来无懈可击的大相国，竟也有软肋？
随后，群臣就傅东溪追封爵位之事，展开了激烈的讨论，不过却好像商量好一般，无人在敢说一句傅东溪的坏话。
一番扯皮过后，傅东溪的爵位定了下来——牧陵子。
子爵。
不可世袭罔替。
……
早朝结束，群臣散去，白仪一言不发的前行，不知是否刻意，他步伐极快，走在所有人面前，似乎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神色。
“大人。”
程昱、杨无双迎了上来。话痨杨无双刚想询问早朝内容，可话到了嘴边却咽了下去。
他看到了白相的脸，明明没有表情，却能让人读出伤感。明明平静如出，却让人看出了萧瑟。
二人知道，白相十分重视傅东溪。可白相的重视程度有些让杨无双吃味。
他知道，傅东溪从迦南归来之后，白相便让人日夜盯着他的行踪。
最初他以为仅仅只是监视，可后来才发现，不是监视而是保护。
可傅东溪在白相心中的重要程度，他杨程二人还是没想到。
回到天策府，白相专属的高楼内，二人跟在白相身后。
白相突然在屋子门口顿住，低声道：“你们先出去，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杨无双欲言又止，躬身退去，但没有离开，只是守在门口。
白仪和往常一样，翻动着桌上的公文，好像没什么事发生。他还是那个喜怒不言语色的大相国。
日头慢慢上移，阳光是金色的，晃的屋内之物只想躲避。
白相是个例外，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身上，可他却未曾动过，依旧盯着桌上那卷文书。
桌上的公文，一页都没翻动过，他就那么盯着，坐着。
自己一直找寻的璞玉，就这么毁了？
自己一生未娶，了无牵挂。中年之际寻得一良才，却落得如此。
一个时辰后，白相合上公文，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喊道：“程昱，无双。”
“大人……”杨武哈桑闻声进来，精致的脸蛋布满了担忧。
“传令散布在外的探子，渗透巫蛮周边各小国。另外告诉巫蛮的探子头目，本座要得到巫蛮南方边境的布防图，不惜代价。”
风九啊，你我虽无师徒之缘，便让为师以这巫蛮鲜血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