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彦鸿心里涌起了一股难言的苦涩。
爱情的小萌芽还没长起来,就被他心仪的姑娘,亲手掐死了。
他走了一会儿神,外面就起了争执声。
“你这是什么话,二十岁的大姑娘不嫁人,你要当一辈子道姑吗?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徐宏泰气得吹胡子瞪眼。
徐菀言清冷精致的眉眼间透出满满的讥诮。
“把我折现卖给地痞流氓的事情都能办得出来,父亲也知道什么叫丢人?你的人,早就叫这些歪门邪意的狐媚子给丢尽了,你还以为自己是有脸的?”
赵姨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徐宏泰面前又不好露出真面目,只好赔笑道:
“姑娘,我那是一时湖涂,看错了他,如今已经退了亲了。今天要给你说的这门亲事,可了不得,你一嫁进去,就是皇亲国戚了——”
“出去!”徐菀言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怒斥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妄议我的事?”
看到赵姨娘那虚情假意的笑容,她就想作呕。
“菀言,我知道,为着你娘的事,你对我有怨言,可你到底是我的女儿,你的婚姻大事,我还是能做主的。”
徐宏泰拿出了家长的架势,想压住她。
“我已经和师父说好了,明日就正式出家,从此六根清净,你也不是我父亲,我也不是徐家的人。”
徐菀言的话,利落狠绝,屋里屋外的人,皆是一怔。
“姑娘,老爷对你良苦用心,你怎么一点也不领情呢?”
赵姨娘勉强挤出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露出了尖酸刻薄的嘴脸。
“对我良苦用心?”徐菀言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是为了他自己的仕途吧,只可惜你打错了算盘,瑾王爷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他府里只有一位王妃,世人皆知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谈,他会和你这样,有六房妾室,无数通房,无数‘红颜知己’的风流客结为亲家?做梦吧!”
“逆子,住口!”
徐宏泰最不堪的一面被女儿揭露,恼羞成怒,狠狠甩了徐菀言一巴掌。
徐菀言本就纤瘦,这一巴掌把她打得摇摇欲坠,一缕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出。
有种凌乱破碎的美感。
陆彦鸿几乎要夺门而出,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强压下溢出胸腔的愤满。
赵姨娘幸灾乐祸地笑起来,装模作样地劝解道:“老爷,别气坏了身子。”
“你不想嫁人,也可以,只要你能说服你的外公,继续给家里提供钱银,随你去!”
徐宏泰装不下去慈父,索性撕破了脸,“他又没有儿子,攥着大把的银子,有什么用?”
徐菀言轻轻拭去了嘴角的鲜红,笑容凄美,却让人不寒而栗。
“说到底,还是为了钱,你还自诩是个清高的读书人,不也张口闭口就是钱吗?怎么,俸禄太低,养不起你的妾室通房和红颜知己了?你不是一向看不起商户吗?怎么还死皮赖脸求着我外公给你钱?”
字字句句,都戳在徐宏泰最不堪的地方。
他气的额上青筋暴起,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赵姨娘在一旁扇风点火。
“姑娘,再怎么说,你身上也流着老爷的血,府里这几年过得艰难,你不知道?你的弟弟妹妹们要读书上学,要参加宴会,寒酸着出去,丢的是老爷的脸,你怎么连这点道理也不懂呢?”
“身上流着这样人的血,是我一生最大的耻辱。”
“徐菀言,有本事,你就和我断绝父女关系!”
徐宏泰抓起徐菀言的衣领,又把她狠狠推了出去。
徐菀言的后腰磕在了桌角,钻心的疼痛迅速在全身蔓延,可她硬生生把痛苦的呻吟咽了下去。
表情迅速恢复平静,她决绝地笑了,“我求之不得。”
陆彦鸿的手已经放在了门上,可又颤抖着慢慢放了回去。
他不能出去,否则,只会给瑾王府,给菀言,带来更大的麻烦。
“徐菀言,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都能说出来,你真有种!”
徐宏泰恨不得把这个性格倔强的女子,碾碎了吞入腹中。
只当从没生过这样的忤逆女!
“我今日就把你逐出家谱!”
“别别别,老爷……”赵姨娘忙阻拦道,“和瑾王府世子爷的亲事眼见有门,老爷可别因为一时的怒气,耽误了大好的前途啊……”
还有,不能断了她的财路。
她和她两个女儿,一个儿子的体面,就全在瑾王府的彩礼上了。
“来呀,把大小姐给我带回去!”
徐宏泰朝外面吼了一声。
几个丫鬟忙上前,要扶起徐菀言。
“别碰我!我不走!”
徐菀言挣扎着后退了几步,牵动了后腰的伤口,疼得额角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几个丫鬟踟蹰着不敢动了。
“还愣着干什么?拿绳子,给我捆回去!”
“谁敢!”
陆彦鸿终于忍无可忍,从卧房里冲了出来。
“世子爷?”
徐宏泰惊骇不已。
赵姨娘见陆彦鸿从徐菀言的卧房里冲出来,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她有几分忌惮,又十分高兴,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诡异。
“滚!”
世子爷发话,徐宏泰连个屁也不敢放,带着人就火速下山了。
徐菀言疼得捂住后腰,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扶住桌沿,想慢慢借力站起来。
突然,她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陆彦鸿将她打横抱起,送进了卧房中。
“伤在哪里?”
徐菀言趴在床上,将头埋进了软枕里。
刚才那一抱,搅乱了她的心绪。
她不想让陆彦鸿看到她发红发烫的脸颊。
“不要紧,你走吧。”
伤在后腰那种尴尬的位置,她没法给陆彦鸿看。
陆彦鸿自然也知道,可他要是走了,谁能给她抹药?
她疼得这样厉害,连走路都困难,如何照顾自己?
裴道人也说了,清心观只有徐菀言一个姑娘,他也找不来人帮助她。
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陆彦鸿纠结了一会儿,下定决心道:“徐姑娘,你忍一忍,我马上回来!”
他火速出了清心观,骑上快马,回到了瑾王府。
正巧苏檀月和雪薇从大门口出来,刚要上马车,陆彦鸿就把苏檀月拉到了马背上。
“哥,你去哪里了?我正要找你呢,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能让皇上答应我继续做生意——”
“待会再说你的事,跟我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