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个人在打铃前全部集合完毕，体委念完名字归队后，体育老师一声哨子响，整个班的人在这红色跑道上跑开。
体力好点的没一会儿就跑完两圈，体质较弱或者想偷懒的用了五分钟都没跑完。
沉姜姜就是那体质较弱中的一个，至于跟她并排跑的那几个，无疑就是想陪着她顺便偷个懒的。
烈日下，小姑娘的侧脸被勾勒得细致，额前的碎发迎着风微微向后翻，露出一整片光洁的额头。
她额头比脸颊还要白，上边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细汗。明明已经快坚持不住了，那一双眼却仍旧坚毅地看向前方的终点。
许愿一直知道，她是个倔强，不轻易认输的姑娘。
“不行了，要是死了，一定是被晒死的。”穆楦跟在沉姜姜后边，屈着身体边喘气边吐槽，她扶着腰，一步比一步艰难，“姜姜我们走一会儿。”
沉姜姜跑步时很少会开口说话，不是不想说，是已经无法透支力气。
听到穆楦说话，她渐渐放慢了步子，眼神有些涣散，好不容易才集中起来，扭头看了看累成狗的穆楦。
在她身后还有薛子石几个体育课上经常偷懒的男生，身强体壮，吊儿郎当，有那几个男生垫后，她和穆楦也不会被批。
“楦姐，求我搀你一下？”陈应原地跑着，斜长的眼尾一挑，又是一副欠揍的表情。
“滚。”穆楦白了他一眼，但也念在他陪跑的份上给他点面子，主动伸手往他肩上搭。
沉姜姜右手叉着腰，停下来之后感觉小腿要抽筋似的，难受得想原地坐下。
许愿在她边上脚步与她一致，从头到尾没说一个字，他知道，就算说了沉姜姜也未必能分心听得进去。
他侧眸，看着她逐渐泛白的双唇，微微蹙眉：“还能坚持么？”
沉姜姜这下听到了他说话，转过眼，抿唇笑了声：“还行，就是不能再跑了，再跑腿就软了。”
她是实话实说，这会儿离终点也只有五十米了而已了，虽然不远，但她真的跑不起来了。
许愿心里哂了一声，都这样了，她还笑得出来。
“那就慢些走，不着急。”
不着急，有他陪着呢。
跑步结束后自由做伸展运动，沉姜姜退到一旁，俯下身来揉着发酸的小腿。
见状，许愿才想过去说些什么，中途却被一个声音喊住。
沉姜姜也听到了。
是孟浩南。
还有不远处站着的靳琪。
沉姜姜直起腰杆，往靳琪站着的方向看了一眼许多疑问顿时席卷大脑。
不知道孟浩南和许愿具体说了什么，沉姜姜虽然站的不远，可就是听不清。
一会儿，许愿往她这边看了过来。沉姜姜一愣，快速低下身去摆弄着自己的裤腿。
再偷偷抬眼的时候，许愿已经跟着孟浩南走向靳琪。
靳琪站在树荫下，暗澹的双眸逐渐有了气色。许愿走得越近，她嘴角咧得越开。
“许愿。”她开口，半分柔情。
许愿却蹙了蹙眉，半点也没从她身上看出一点犯病的迹象。意识到是孟浩南扯谎骗他过来，他也不追究，只冷艳看了她半眼，就想转身往回走。
“许愿！”靳琪见他要走，急促又愤满地喊了一声，“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么？”
许愿站定，扯了扯唇，不想回答这无聊的问题。
他不是心软的人，念在当初靳琪这条命是他亲手救回来的他才会妥协答应她这些无理的要求。
他没兴趣，更没时间陪她玩儿。
“你都不对我笑笑。”靳琪收起了笑意，澹澹地瞥了一旁的孟浩南。
他领会，却也没走得太远。在她没拿出那笔钱资助之前，他不能让她出事。
靳琪的病随时会发作。这是医院医生当初同意让靳琪来到颐城时给的叮嘱。
“你对你那个同桌就不一样了，你们是邻居吗？哥哥对妹妹的关系吗？”她抬腿，向许愿靠近。
“靳琪，你究竟想做什么。”他语气还算平澹，看向靳琪的眼神却隐晦不明。
靳琪看出来了，他在掩饰，掩饰他的愤怒。
“我想做什么你不知道么？许愿。”她哽咽，情绪波动着，“我的命是你的，你不能不要我，可是你为什么不要我……”
“我被关在一个地方，三年了，有时候疯了，有时候又清醒，不过现在不会了，因为想起了你，因为一想到你，我就有活下去的理由了，可是我现在来找你了，你为什么不要我！”她咬着唇齿，脸色蓦地发白，手心攥住自己的衣角，一步一步朝许愿靠近。
他退一步，她跟一步。
直到许愿强行摁住她肩膀让她动惮不得。
“我爸是警察，你也可以当我是半个警察，警察救人天经地义，而且，你嘴里说的来向我讨债，我不明白，我欠你什么？”
这里是学校，他不想在这里把事情闹大，更不想做这些无谓的争执。
“警察？不……”靳琪面色仓皇，像受了刺激，眼睛瞪圆看向许愿，“你不是警察，你怎么可能是警察，那不一样的。”
她恨，她恨警察，恨警察逮捕靳冬的时候没有及时出手救下她的母亲，恨警察搭了她母亲的命进去。
但是她从不迁怒许愿，她一直没有因为许愿的父亲是警察而迁怒于他，对她来说，许愿是神，是唯一的信念。
可只有一点她不能接受。
许愿，绝对不能是警察。
“靳琪，你才十七岁，别放弃你自己。”这是许愿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许愿走了，留下茫然无措的靳琪在原地。孟浩南没有马上走过去跟她搭话，等她冷静下来之后，他才走近，等她主动抬脚返回教学楼。
孟涛又放她回来了。
只是这节体育课，她不能上，也有特权不上。
许愿回来的时候，脸上怒气未消，就连沉姜姜也没敢问他怎么回事。
她挺想问的，就是怕被打。
穆楦此时和陈应一块儿从便利店回来，手里抱着几瓶冰饮料，赶巧了能给许愿败火。
沉姜姜见许愿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喝下了半瓶雪碧，暗暗地替他捏了一把汗。
这么狂，等下打嗝的时候确定不会后悔么？
那可是汽水。
这么想着，沉姜姜一边仰头喝着那瓶酸梅汁一边偷偷瞅他。
许愿感受到她的视线，好像这瞬间已经没有所谓的不开心了。他将瓶口盖好，靠近她怼了下她的脑袋。
沉姜姜埋怨地嗔了一声，把嘴巴里灌满的酸梅汁咽下去，气都都地怪他：“我差点被呛到。”
许愿笑了一声，拿起她的手，将手里的雪碧放在她掌心：“两瓶一起，给你降降温。”
这小姑娘到底是不知道自己长得有多好看。
尤其是被太阳晒着，两颊通红，诱人又吸睛，甚至把别班男同学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她却还不自知。
“噢，谢谢。”她也没见外，手里揣着寻原那瓶，又将自己那瓶搁在脸上，心里也在感叹这的确是解暑神器。
许愿愣了会儿，没想到她突然跟自己客气起来了：“嗯，不谢。”
沉姜姜抬眼，偷偷看了他一眼，微微张唇，想问什么又没问出口。
算了，问了他也不会说的。
沉姜姜心里有这么一个声音告诉她。
“靳琪……她有对你说过或者做过什么奇怪的事儿么？许愿思忖片刻，还是决定问清楚，他不了解靳琪，更猜不到她的失心疯会疯到什么程度。
他是怕的，怕沉姜姜因此受到伤害。
沉姜姜“啊”的声，哑然。
她想了会儿，琢磨着要不要把感觉靳琪针对她的事情说出来，可是，她只是感觉，并无证据，最后总结了一句：“没有。”
“怎么了么？”沉姜姜瞥开眼，垂眸看着自己脚下，郁闷地问了一句。
可能猜到了许愿会说没什么，可是还是问了，抱了侥幸心理，没准许愿会跟他说。
“跟她起了争执，怕她迁怒你。”许愿说的简洁，但也的确是这么个情况。
“啊？她欺负你啊？”沉姜姜下意识就给了反应。
许愿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哥哥不是好欺负的。”
沉姜姜：“……”
她抿唇，掩饰了自己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