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青听言怔住,眸子里的色彩也复杂了许多,焦虑、担忧、留恋、不舍,一股脑地涌入了眼里。她抓着仇雪枫衣裳的手,力气也比方才小了许多。
仇雪枫见她也不言语,一个扭身,挣脱而去,转身大踏步奔向徐徐推进的车队。
秋风寒却是凑到柳轻青跟前,满眼关怀地问道:“柳姑娘,你还好吧?”
柳轻青像是听不到他的声音,痴痴地望向仇雪枫,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摇摇欲坠的感觉。
眼瞧着仇雪枫就要冲到当先的白马跟前,人群中忽然冲出一条人影,一把捏在了仇雪枫肩头,将他制在原地。
仇雪枫虽然一心要去找那南陵皇算账,本应不该被旁人干扰。但那人这一抓,显然用足了气力。仇雪枫也是吃痛,心里“哎呦”一声,怒气冲冲地转过脸来。
那人的手仍旧捏在仇雪枫的肩头,仇雪枫看着他,脸上的怒容顷刻转为惊喜之色。
那是一个个头与仇雪枫相仿的少年,身着粗布织成的青衣,面容倒不算英俊,但是五官端正,也不会让人瞧着反感。他看上去很是朴实,浑身上下泛着乡间少年的朴实。
仇雪枫看他的时候,他也是盯着仇雪枫的。
他的眼神里交织着关切与埋怨的复杂之情。
“雪松,你也来中原了?”
仇雪枫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欣喜,这欣喜之色也是从他的眼睛里流露了出来。仿佛前一刻的烦恼与愤怒,这一刻已完全抛去了九霄云外。
这少年松开手,点点头,一脸乡下少年初入大城市的青涩,答道:“哥哥,我是跟南陵皇的车队来的。”
这少年原来是仇雪枫的弟弟。
“什么?”仇雪枫睁大了自己的眼睛,那表情要多夸张,有多夸张。
这少年解释道:“其实在你离开不久,我就决定来中原找你。就在前几天,我遇到了南陵皇的车队。寻思只要跟着他们,就一定能找到你,因为你一定会去找南陵皇的。”
南陵皇的车队此时已经过他们身旁,往前行进。
仇雪枫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不甘心的表情又浮现在脸上。
这少年看得出来,张开双手,挡在仇雪枫身前,不让他向南陵皇的车队靠近。
仇雪枫看向他,语气里透露着不满道:“雪松,你这是要干什么?”
这少年的脸上蒙起阴云,眼神也变得有些异样,他看着仇雪枫,叹息道:“哥哥,我来就是为了带你回去的。答应我,不要再去找南陵皇和陆梦瑶了好吗?”
仇雪枫有如触了电一般,身子一晃,像是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这少年的眼神略显悲哀,轻声道:“有些事情,还是永远不要刨根问底为好。否则,只会对你自己不好。”
仇雪枫侧目望着车队渐行渐远,紧皱着眉头,眼里也有了怒意,他冲这少年喝道:“雪松,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这少年又叹了一口气,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仍旧是一副劝戒的样子:“哥哥,你为何要执迷不悟?”
仇雪枫双目圆睁,眸子里写满了惊讶,脸上的怒色却是丝毫不减。
“我怎么执迷不悟了?”
这少年似乎不想继续解释,道:“总之哥哥你不要再去找陆梦瑶就对了。”
仇雪枫又气又恼,抬起手臂,指着这少年道:“仇雪松,你给我让开!”
这少年也是倔强,完全不为之所动。
柳轻青与秋风寒看得出两人在争吵,便匆匆围了上去。他们倒是没听过二人的对话,也不知道如何去劝。
仇雪枫立在原地,身子因为生气而微微有些发颤。
“你真是我的好弟弟。”
仇雪枫的声音里满满的讽刺。
柳轻青听得仔细,连忙打个圆场,强颜笑道:“原来这位是仇大哥的兄弟。”她冲这少年施个礼,接着道,“自家兄弟,有什么好吵的呢?”
这少年倒是颇懂礼数,收起双手,回礼道:“在下仇雪松,见过姑娘。”
柳轻青冲他莞尔一笑,仇雪松也笑了,笑得很是腼腆。
秋风寒看他的眼光里,颇有几分赏识,问道:“仇小兄弟可是新来中原不久?”
仇雪松望向他,点点头,答道:“也算是有一段日子了。”
他的目光很是诚挚。
秋风寒又问道:“可是有着落?”
仇雪松挠挠头,道:“实不相瞒,这些日子只是一路追着南陵皇的车队,倒不算是着落。”
秋风寒微微颔首,眼睛里光芒闪动。
“在下六扇门总捕秋风寒,如果仇小兄弟不嫌弃的话,以后就跟着我吧。”
“秋总捕?”仇雪松满眼都是不可置信的惊喜,惊喜里带着无限的憧憬,“您就是秋总捕!”
秋风寒冲他一笑,问道:“怎么?不像吗?”
“没想到您这么年轻。”仇雪松注视着他,显然很是崇敬。
仇雪枫见秋风寒、柳轻青对仇雪松的事情更为关心,心里更是苦恼。
这时南陵皇的车队已然走远,仅仅余下土路上两行清晰的车辙印记。
他也不管他们的寒暄,又怒视起仇雪松,冷哼道:“都是你干的好事!”
秋风寒与柳轻青均觉莫名其妙,对视一眼,秋风寒却微微有些脸红。
仇雪松看他一眼,语气也是倔强:“哥哥,听我的,见了陆梦瑶,真的对你不好。”
仇雪枫以为他是畏惧南陵皇的势力,咬了咬牙,话语从齿缝间迸出:“难道我会怕南陵皇吗?”
“不是怕,南陵皇没有必要对付你。”仇雪松的话略有些意味深长。
“兄弟好不容易见一面,没必要伤了和气。”秋风寒插了一句,他的语气虽然平静,却无形之中带着六扇门总捕的威严,“仇小兄弟刚刚加入六扇门,我这个总捕,要好好招待招待他。”
仇雪枫毕竟有愧于他,也不好意思公然反驳于他,琢磨片刻,怒容一敛,道:“秋总捕,不好吧,我这兄弟只会给你添乱。”
仇雪松本来也想要推辞秋风寒的总捕,到底他来到中原只是为了带回仇雪枫。但仇雪枫瞧低了他,他心里也是不服,回了一句:“秋总捕的眼光,还不如哥哥你吗?”
“你……”仇雪枫又气又恼,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心里念着南陵皇车队的事情,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想反唇相讥的措辞。
柳轻青突然伸出一只手,扯住仇雪松的衣袖,将他拉到一边。
仇雪枫与秋风寒尽管惊讶,但也不至于上前阻止。
仇雪松跟她到了角落,好奇地问道:“姑娘,您这是……”
柳轻青伸出春葱般的食指贴近自己的唇边,低声道:“你是不是阻止你哥哥去找南陵皇?”
仇雪松点头,表情很
是木讷。
柳轻青注视着他,美目露出疑惑之色:“你为何要阻止他?”
仇雪松不禁轻叹一声:“姑娘是哥哥的朋友,我也不必跟姑娘隐瞒。哥哥不该来中原,我也不希望他见到陆梦瑶。”
“难道说南陵皇的武功已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仇大哥非他敌手?”柳轻青放下手去,目注着仇雪松,眼里的困惑之色浓了许多。
仇雪松摇摇头,又叹口气:“南陵皇的武功如何,会不会对哥哥下手,这些都不重要。”
说到这里,他仰起头来,凝望着天际。
天际有一缕幽云逑过,似是深宫怨妇独倚窗前。
“陆梦瑶不是南陵皇强行带走的,她是心甘情愿跟南陵皇一起走的。”
这话入耳,柳轻青脸色大变。
她抓着仇雪松衣袖的手,也松开了。
仇雪松看着她失神的样子,关怀道:“姑娘,你怎么了?”
柳轻青强颜一笑,掩饰着内心里五味杂陈的心情,道:“没事,我们回去了。”
仇雪松前脚迈出,后脚跟上。
仇雪枫与秋风寒的目光一起投来,柳轻青也不理睬,心里默念着:“这种事,要如何说与仇大哥。”
她清楚仇雪枫的性格,就算说给他,不亲自见到陆梦瑶,他无论如何都是不相信的。
说到底,陆梦瑶与他青梅竹马又已谈婚论嫁。
可是,若不说与他听,他真的见到陆梦瑶,听陆梦瑶亲口说出来,又将如何面对?
柳轻青心里纠结着,一步一步向着仇雪枫这边走去。
仇雪枫看着他,她闪避着仇雪枫的目光。
“怎么了,轻青。”仇雪枫问了一句。
“柳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秋风寒也问道。
柳轻青的脸上堆起假笑,应了一句:“只是想起南边的汝南有一家客栈,菜做得不错,要不要趁着天色还早,出发去那里?”
仇雪枫感觉她的话很不可思议,转念联想到仇雪松与她一起去的角落,料想定是仇雪松跟她说了什么。
心念一定,他的话语也是干脆:“要去的话,轻青与秋总捕还有雪松一起吧,我还有别的事情。”
柳轻青自是晓得别的事情是什么。
仇雪松也是知道的,他瞧着仇雪枫,灵机一动,道:“哥哥,我打听到南陵皇也要去汝南。”
仇雪枫冷笑道:“雪松,你以为我猜不透你的心思,你就是要阻止我去找南陵皇。”
“不知道仇兄弟与这南陵皇,究竟有什么恩怨,非要追着他不可?”秋风寒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私人恩怨。”仇雪枫淡淡道,“说出来的话,只怕被秋总捕笑话。”
秋风寒略显尴尬,不过倒也不在意,心念一转,道:“不如我们先去镇上最好的酒楼饱餐一顿,说不定,还能遇上仇兄弟所说的南陵皇。”
他的话音落下,柳轻青与仇雪松交换个眼神,均是面色一变。
仇雪枫的眼睛却亮了起来,眉宇之间尽是喜色。
“那多谢秋总捕款待我兄弟二人了。”
他的目光扫过三人,脑海里却浮现出陆梦瑶那渐渐模糊的面容。
“若南陵皇的车队歇脚,必定选择镇上最好的客栈。他车队行进缓慢,自然不会行至荒野再行扎营。”
他在心中嘀咕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