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边的情况,确实不是她一个宫中女子应该知道的,也未必承受得住。三皇子拨弄了一下四散的发丝,烦躁地想着。
他的顾虑看在贤妃眼中,却是妥妥的推诿和欺骗!
于是,两人每每谈到此事,十有八九便会不欢而散。
“好了玉儿!你不能再闹了,这事必须听我的!”
三皇子双手按住贤妃的肩头,两人鼻尖对着鼻尖,他慎重地道。
“我要保证你的安全,那边的人非常危险,压根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你决不能冒这个险!”
看贤妃的眼中依旧带着怨怼,三皇子的声音不由得又软了下来。
“玉儿,只有你是对我最重要的,如果没了你,就算我最后得到那个位置也没什么意思,所以你一定要听我的,好吗?”
他的甜言蜜语,贤妃已经听得腻了,但她也从三皇子的态度里看出,他今天也和之前的任何一次争执一样,不会说出任何有用的东西来了。
“唉,”她叹了口气,“妾身知道了,殿下。”
这就是妥协了。
三皇子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又露出了往常的微笑,他看了看窗外,“我今天出来的够久了,再不回去,万一被人看到就不妙了。”
这就是要找个借口离开,再也不给她继续聊下去的机会了?贤妃心中忿忿,面上却也露出了然的笑容。
“那妾身伺候殿下穿衣吧。”
不多时,两人重新穿戴整齐,贤妃将三皇子送至屋前。此时夜已经深了,从这间屋子能听到湖水涨落的沙沙声,静谧而放松。
“殿下路上小心。”贤妃小声说了一句,朝屋外的男人摆了摆手,确定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这才猛地将房门合上。
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冰冷得让人心惊,双手紧握成拳,在身体两侧不住地颤抖着。
“真好啊……”
贤妃咬牙切齿地念叨着,心中满是冰寒,她放着好好的宫妃不做,冒着被皇上发现,身败名裂的危险,全心全意地跟着这个男人,替他献计献策,帮他扫除障碍,可到头来,他却事事藏着掖着!
她暗自下定决心,非得知道三皇子在搞什么名堂不可!
付出了这么多时间精力,她不能在这种关键的时刻被三皇子甩出去!
对贤妃和三皇子来说,这个夜晚不算平静,但对于苏绵,却是一个好梦之夜。
行宫远在深山,夜里十分凉爽,比起京城的炎热潮湿,更让苏绵感到舒适,也因此,她第二天顺理成章地起迟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太阳高照,紫月早就等在外面,听到屋中传动静便道,“小姐,您起了?”
“嗯,”苏绵睡足了觉,感到神清气爽,“有什么事?”
紫月顿了一下,“各家小姐今日一早都开始练习节目了,太后时不时还会派人来转一圈,您看……?”
其实她的话说的委婉了,左右相隔的小院中,那两位姑娘天刚亮就起了身,一个吹拉弹唱,一个鼓瑟笙箫,难为苏绵夹在中间还能睡得这么香。
太后手下的两位公公也来过好几趟,每次见到苏绵这里院门紧闭,都要在外面嗤笑一番才肯离去。
苏绵听了这话,大概也能猜到现在的行宫中是个什么情况,她手一挥,“进来替我梳头吧!”
其实,往日里她一般不喜欢让侍女们给她梳头,那发型太过复杂,又不好活动。可眼下身在行宫,江婉对她的敌意摆在明面上,昨天又见了不怀好意的三皇子,苏绵还是决定小心为上,省的让别人抓了错处。
紫月手巧,两三下便给苏绵梳了个简单别致的发型,又取出一根发钗点缀在上面,“小姐,好了!”
苏绵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这梳头实在是门手艺,可惜她学不来。
“嗯,我们走吧!”
“去哪儿啊?”紫月愣了一下。
苏绵已经大步走向外面,“出去转转,省得在这屋子里招人心烦!”
她睡着的时候还没有感觉,醒来一会儿才发现,两边连绵不断的演奏声是一种多么大的折磨!
不过这并不是主要原因,苏绵出门主要是为了想偶遇一下太子殿下,告知他昨日之事。
大约是心有灵犀,苏绵刚顺着石子路走出没多远,便看到一个熟悉的黑影坐在凉亭中,正执笔画着远处的湖景。
行宫背靠的这片湖极大,从这凉亭中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望无际的碧绿。湖水深而幽静,斜右方耸起的山壁上,挂下一枝弯弯曲曲的小白花,倒映在湖面上,随着微风吹拂,轻轻晃动着。
易暮白描绘的正是这片景色,他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从背影也能看出十分认真,身边只带了一个全顺,恭敬地站在一旁。
“见过太子殿下!”
苏绵走到凉亭外,特意放大了几许声音,想吓他一跳。
可惜易暮白四平八稳地把手中的画笔一撂,连呼吸都没乱一下,“原来是苏小姐。”
今日在行宫,他自然不会带着面具,一张冷峻的脸随着转身的动作出现在苏绵眼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扮演活阎王的时间太长,他的脸色总是显得比寻常人略白一些,衬得眼眸漆黑一片,看过来的时候慑人又专注。
苏绵先是盯着看了两眼,然后忽然想起他的身份,略带慌乱地低下头,“臣女恰好路过,见到有人在这边画画,便想来看上一看。”
易暮白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动,直觉苏绵话里有话。
“苏小姐也喜欢作画?”
他似是随口问了一句,目光下移,忽然看到苏绵放在身前的手动了动,速度很快地扔了一个纸团过来。
“回殿下,臣女倒是爱画,可惜画技不佳。”
苏绵扔纸团的同时,嘴里也没闲着,说完还特意又抬头往亭子里看了一眼,生怕易暮白接收不到她的暗号。
不过她显然是杞人忧天,早在她扔出纸团的一瞬间,易暮白便向前倾身,表面上看是在听苏绵说话,实则脚下一扫,将纸团稳稳地踢到自己的外袍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