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开口,怯怯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听起来可怜兮兮的,但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样。
“肯定是苏绵今天和他说了什么!”
苏绵顿时被她震惊了,这江婉真是千方百计地要把太后的怒火,转移到她的头上来啊!
而太后也不负江婉所望,立刻调转视线,一双眼中似乎能迸射出火花,死死地盯着苏绵。
“好啊,苏小姐真是好大的本事!”
她带着与眼神完全相反的冷笑,高高抬着下巴对苏绵道。
苏绵听她又是连一个字都不问,就直接把罪名扣在了自己头上,便也不再沉默,径直站了起来与太后对视。
“太后娘娘此举,倒正是与太子殿下方才所说一模一样呢!”
她指的自然是那句为江婉赴汤蹈火,殿中又发出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这苏小姐也是当真大胆,竟然就这么和太后对峙上了,那嬷嬷头疼地过来,想把苏绵先带离这里。
在她看来,一位是太后,一位是太后的亲孙子,这两位吵架,旁人还是少听为妙。
至于太后身边坐着的那位……管不了,管不了!
“苏小姐,您少说两句吧,太后娘娘够生气了……”
她絮絮叨叨地拉着苏绵的手要往外走,却被太后大声喝止,“都给哀家站住!”
太后脸色铁青,嘴唇颤抖,怎么也没想到会被两个小辈气成这样,她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易暮白,以及被嬷嬷拉开几步的苏绵,伸出一根手指在两人身上来回点着。
“好啊,你们两个,”她咬牙切齿,“看来,婉儿说的是真的!”
她大袖一挥,大步从台子上走下来站在易暮白正对面,低着头道,“太子,你就和这样的女人厮混在一起,以至于生疏了婉儿?”
易暮白本是跪着,太后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方才两人一跪一站,太后年老,易暮白身量又高,最多也就差着半个身子;可这一站,两人之间的差距就变得明显起来。
易暮白双手握住太后的肩头,感受到自己皇祖母正在微微颤抖,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
“皇祖母,您为何不信孙儿的话?”
虽然江婉频频从中挑拨,但若是太后不信,她也没有别的办法,更不可能借着太后的相信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他这句话说的平淡,但殿中的气氛却比方才吵闹之时更加压抑恐怖,侍女们纷纷把头埋到胸前,嬷嬷则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太后,您要不和太子先好好说说……”
她犹豫再三,还是小声帮易暮白说了话。
那江婉是个什么样子,别说主子们,就连她这样的下人都十分清楚,而这位苏小姐从进殿之后的行事,看起来并不是江婉所说的那般。
因此,嬷嬷已经在心中断定,这又是江婉小姐想欺负人,所以才搞出来的闹剧,只是不知道怎么牵涉了太子殿下,还让他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她话音刚落,江婉便尖声道,“你不过是个下人,主子说话插什么嘴!”
“嬷嬷是皇祖母的陪嫁,已经跟在皇祖母身边三十多年,就连皇子见了她都要问一声好。”
易暮白忽地转头看向江婉,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却让她不寒而栗。
言下之意便是,你算什么?
“太子!”
半天没说话的太后这时候又忍不住了,“婉儿一个小姑娘——”
“祖母,苏小姐也不过是一个小姑娘!”
易暮白手上稍微用了些力,又颔首看回来,太后顿时一滞。
“别的不说,苏小姐的父亲是父皇的兵部尚书,日日为父皇排忧解难,若是让他知道,自家女儿在您手里连句话都不让说,辩白都没有就定了罪,您猜苏大人会高兴吗?”
看着自己每说一句话,太后便慌张一分,易暮白并没有感到多高兴,而是十分怅然。
皇祖母这是在后宫呆的时间太长,长到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却忘了这一切都是怎么来的了。
“万一苏大人告诉了父皇,您觉得父皇又会不会高兴呢?”
太后的神情明明白白地告诉着易暮白,她没想过这些事情。
“可婉儿说……”
“您是太后,还是她是太后?”
听太后一口一个婉儿,易暮白又有些恼怒,禁不住又往还坐在椅子上的江婉那边看了一眼。
江婉正满眼含泪地看着他,“太子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和太后说话?”
他快速收回目光,重新放回太后身上。
“今天您和我大吵一架,现在和仇人似的站在这儿,苏小姐莫名其妙地挨了您的训斥,说不定明天,或者后天,父皇就会得知此事,少不了再埋怨您一顿,皇祖母,您为江婉出头得到了什么?”
他松开一只手指了指江婉的方向,继续道。
“反观江小姐,什么力都没出,还看了一场好戏!”
江婉动不动就拿太后说事的行径,已经严重地触犯了易暮白的底线,所以他今天就要当着慈宁殿这么多下人的面点出来,让她再也没有脸面来皇祖母这里撒娇扮痴,以讨要好处!
“皇祖母,孙儿的话,您听明白了吗?”
易暮白将两只手都从太后的肩头拿开,慎之又慎地看着祖母的双眼,希望她能醒悟过来。
太后张了张嘴,似乎是感觉到了孙儿的意有所指,可最终说出来的还是,“你是因为不喜欢婉儿,所以才看她处处是错吗?”
“太后!”
这回连嬷嬷都忍不住了,太子把个中利弊分析得那么清楚了,自家这位主子怎么还在纠结这些有的没的!
易暮白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里面一片冷漠。
“皇祖母是最近前来行宫太过操劳,心神耗尽,有些累了。”
他后退一步,双手背在后面,朝着殿外喊了一声,“进来!”
门外应声跑进来一队侍卫,身上都穿着东宫的服侍。
“传孤的命令,太后娘娘出行劳累过度,以至于胡言乱语,即日起便在主院休养,没有孤的手书,任何人不准入院打扰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