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暮白直视着江相的那双眼睛，慢慢地道，“因为孤恰好知道了一些事情。”
对上他洞若观火的眼睛，江相忽然双腿一软，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可还没等他找到这阵恐惧的缘由，易暮白就开口了。
“两日前，叶府添了位小公子，在座各位的夫人们，有不少都去道贺了吧？”
虽然现在是国丧期间，本不宜进行这种活动，可先帝去时，叶家的夫人都怀胎九月，即将待产，所以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不过易暮白显然不是要抓着这点不放，而是继续道，“江相的夫人也去了，是吧？”
江相这会儿就怕易暮白看他，低着头应了一声，“正是。”
“江小姐也到场了吧？”
易暮白终于问出了他最重要的问题，江相下意识地将头又抬了起来，随即惊惶而狼狈地移开目光。
太子殿下的眼神太笃定了，就像亲眼看见了一般，这让他十分不安。
“据孤的记忆，江小姐疯癫后冲撞了父皇，被下令圈禁在江府，终身不得离开，”易暮白的脸色又沉了沉，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怎么，先皇刚去，你们就敢抗命不遵了？”
一番话说得江相讷讷不能言之后，易暮白又转向了其余的大人们。
“不知道各位的夫人们，有多少人是亲眼看见了江小姐的？”
大部分人的反应都是深深地低下头去，显然说明人数不少。
江相这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飞快地往地上一跪，大哭道，“殿下！老臣冤枉啊！老臣谨遵圣令，从来不敢放小女出门半步，这，这一定是有人陷害！”
“哦？”易暮白端起了高深莫测的架子，“江相所言是真？”
虽然如此，可易暮白却在心中暗叹，这江相还真是老辣，这么快就想明白了，这种事全凭传言，只要他咬死不认，自己也没有办法真的给江府定罪。
果然，江相言辞凿凿地道，“老臣所言字字是真！求殿下明察！”
易暮白忽然哼了一声，语气倏地冷厉起来，“既然如此，为何从叶府出来之后，京城中便忽然流言四起？为何两日之后，各位大人们就像约好了一样，来给孤施压？”
正是从易暮白所说的那个时间点开始，京中忽然起了传闻，说即将登基的年轻帝王，打算空置六宫，独宠一人，可偏生挑了个妖媚惑主的女人。
京城本就刚遭大劫，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这个流言一出，顿时尘嚣至上。
他再次扭头看向殿中，所有人都静悄悄的，不敢答话，更不敢抬头往易暮白这边看过来。
易暮白又看了两眼，大步走回自己的桌前，重重地坐了下来。
“孤的家事，众位爱卿要是这么有兴趣的话，孤也不介意抽空看看各位的家中都有什么趣事！”
他这话基本就是在告诉这帮大臣们，你们要是再来指手画脚，就别怪他不客气！
这下，不少大人们都皱起眉来，一阵担忧的情绪开始在殿中弥漫开来。
易暮白沉默得越久，他们的不安就越明显，到了最后，终于有人坚持不住，第一个跪了下来。
“是臣等无状，请太子殿下息怒！”
有一个人带头，其他人便纷纷跟着下跪，江相虽然心中不甘，可还是也跟着跪了下去，把扭曲的脸深深地藏在袍袖之下。
最后，只剩下一脸震惊，好像还没有从易暮白方才的话中回过神来的沈大人还坐着了。
不过这对于易暮白来说已经够了，他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希望大人们记住自己的职责，不要随便越界！”
说完这句话，他便甩袖离去，过了一会儿全顺才返回通传，让大人们都散了去。
众臣本是齐心而来，没想到被易暮白好一顿呵斥，都灰头土脸地各自离开，再不多说一句话。
这位太子殿下看来不是个脾气温良的，他们以后还是小心为上吧！
人群沉默地离开皇宫，各自朝着自己的府邸前行，江相脸色不佳地在府门前下了马车，踉踉跄跄地往屋中走去。
屋中，江夫人已经等了半天，听到脚步声连忙迎了出来，却在看到江相的脸色时忽然停住了。
“老爷？”她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事情不顺利吗？”
江相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先没说话，沉默着进了屋，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下，这才感到心里的那种寒意褪去了些。
江夫人已经急得团团乱转，“老爷，您说句话啊？”
“我说什么？”江相低声呵斥，同时伸手硬是把江夫人拉到座位上坐下，“事情不顺利，相当不顺利！”
“怎么会呢？”江夫人连忙露出一脸关切的表情，“不是都请动了沈老大人吗？”
想起易暮白对沈大人那不客气的模样，江相连忙又灌了两口茶水。
“沈老大人？”他哼了一声，“我看今天的样子，就算先皇也奈他不得！”
江夫人吓得连忙捂嘴，“老爷你这是说什么呢！小心被人听见！”
“听见就听见了！”江相虽然马上吼了一句，但还是放低了声音，十分忿忿不平，“太子年轻气盛，真是好大的脾气，从前怎么没看出来……”
“这？”江夫人听了也是一惊，“太子殿下发脾气了？”
江相闷闷地将剩余的茶水一口干了，“正是，将我等好生训斥了一番。”
刚说完，他忽然扭头，眼神十分锐利地看向了江夫人。
“那日你和婉儿去叶府，有没有被外人看见？”
江夫人连忙摇头，“妾身怎么敢让外人看见？婉儿来回的路上都扮成了婢女，小心的很！”
江相又盯着她看了半晌，确认江夫人的神情不似作伪，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那就好……”他长叹一声，整个人都倒在椅子上。
江夫人听他这么问，已经是胆战心惊，见他也不解释，只好自己追问，“怎么了老爷？”
“太子今天问起了叶府之事，”江相喃喃道，“我感觉，他是怀疑上婉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