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网 > 其它小说 > 林城一中大逃杀 > 第十章:惨白全文阅读

江民做了个梦。

梦中,他重回往昔和谐温暖的课堂。老师在黑板上沙沙板书,他们便在下边照抄。像他这般写得快的可以腾出手来看看窗外浮云、转转笔、瞧瞧打量暗恋之人的秀发,往草稿本上颇为外行地素描,再因丑得看不下去划掉,涂得黑巴巴让人看不出来。

教室总是热乎乎的,大家不开窗,五十个人的热量将房间捂得暖融融,特别适合小憩。他用手撑住脸颊眯一会儿,耳畔是纸页翻动和笔尖沙沙,人们翻拿书本文具、小声说话。社会哥偷偷读抽屉里的杂志,笔记就靠等会借臧雪儿的复印;

其他人也是这般悠闲。夏乔在角落里翘着板凳,手扶球棒,颇有艺术意味地凝视国际部的方向,似在思考哲学问题;二爷闷头玩炉石,三草一边写笔记一边瞟看;霍萌用从高一学弟学妹们通用技术课用剩的材料做出能蹦蹦跳跳的小机关,像小孩子似地往猴子身上招呼;鹌鹑眯着眼睛,丢雷哥将其要睡着的样子拍下来,说不定晚上就能在班群里看到表情包。

一切都是这般和谐。

江民欣然扬起嘴角,伸了个懒腰。真舒服呀,虽然背脊不知为何酸痛,而心里又压着东西,但不影响他享受此刻的悠闲。

真希望能永远留在此刻。

“……江民。”

某人在呼唤。他恍然间意识到自己身处梦中,失落骤然揪住心房。

是梦?

他凝视王瑰逸的长发,融在柔和阳光中,幻化为淡黄的光雾,飘散,飘散……

是梦。

江民不想醒来。他逐渐回忆起现实世界是副什么景象。血腥味低吼着撕裂他的鼻孔,往深处入侵,唤醒记忆。他不要醒来,他不想面对那个杀机四伏的可怖噩梦。那不是现实,梦才是现实,他要回去,回到现实里去……

“江民。”

有东西在摇他。梦境支离破碎,消失不见。他本能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野有张脸正盯着自己。是社会哥,戴着黑口罩。

“起床了。”

江民情绪激动。

“我不。”他说:“让我继续睡。”

“你已经睡了十个小时了,睡太多不好。”

江民捂住耳朵,蜷成一团。教室光线明亮,却是那种肃杀的苍白。他渴望温暖的色调,那淡黄的柔光穿过她的发际,像丝纱一般……

丝纱包裹的断手。

他低叫着原地打滚,脑袋埋在抱枕和微有怪味的校服间,然后气喘吁吁地坐起来,浑身像沾满了玻璃碎片。他求助地望向社会哥,希望能得到什么不期的帮助,但对方只是扶着肩膀帮他站好,鼓励性地拍拍背。

“比二爷好。”社会哥指向江民身后。只见二爷像株发育不良的观景灌木似的倒在一堆大衣里,手指都是扭曲的。

换作平时,江民绝对会大加嘲笑一番,然后将其囧样拍下来。但现在他只感到浓稠的悲哀,像血液口味的口香糖沾在肺里。

房间另一头,两个姑娘已经起了。杰克坐在地上抚揉脚踝,霍萌陪在她身旁,手边放着武器。这回江民看清楚混血儿的武器是什么了——一把带滑轮的现代金属复合弓,结构精巧、光泽鲜亮,好似蒸汽朋克风格的艺术品。江民还不了解霍萌会玩弓,弓……

……他脑海里又浮现出王瑰逸的那只断手,干涸的血迹如玫瑰碎片。她现在在哪儿?还活着吗?曾经握住那只手是自己最大的愿望,然而现在江民只想离它远点。

“现在怎么办……?”他叹:“艹,我嘴巴满是怪味。”

“将就吧,江民,我们总比其他几百个人幸运。”社会哥说,塞给他一包菠萝面包和农夫山泉新米黄色包装的矿泉水。

江民没有胃口,但还是一口水一口面包地细嚼慢咽。“现在几点了?”

“过了八点钟的播报,你睡得很死。”

是啊,睡得很死。虽然没有娱乐项目,教室也一片漆黑,大伙还是折腾到十、十一点才睡着。怪物的吼鸣实在骇人,有时就从屋外过,还在门口嗅闻半天,抓挠一番。二爷不停地擤鼻子,霍萌又在旁边像鸽子似的咕咕哝哝,这种氛围下自己能入睡都是奇迹了。

他继续吃,观察周围。二爷低声哼哼,可能不满大衣挡不住地板寒气。睡上行军床的却是最迟加入队伍的霍萌,她昨晚的惊险举动把大伙都吓得不轻。江民不觉得让这样一个有点神经质的姑娘放进队伍里适合,但社会哥说的也有道理,总不能把她赶走吧,何况还是相处三年的老同学。

眼下霍萌又不知道在做什么,挨凑杰克身旁,嘀嘀咕咕。太妹表情很难看。起初江民以为她生气了,尔后才发现她的眼神不对劲。

“杰克?你咋了?”

江民问话时,社会哥已经走了过去,俯身查看。杰克没有抱怨,只是嘴角咧得更开了。

“脚崴了?”

“被狗伤的。”

“狗?”

“校外的人。”

“怎么不早说?”

“为啥要说?”她手抓桌子试图站起来,一个踉跄,要不是社会哥扶着差点摔倒。杰克甩开他的援手,“咚”地坐到桌面上,脚跟踢中桌角,疼得她又一阵呲牙咧嘴。

“你该检查伤势。”

“我不需要。”

“杰克,你这样没法走路。”

杰克咬了下嘴角。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社会哥叹了口气,说:“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们不会放你不管。”

“不需要你说这样说那样的,刘盟。你管好你的朋友就好。看看他,还有他。”杰克的手依次指过二爷和江民。“他们就是装上八条好腿也活不了。”

江民抱手压制胸中怒气。这家伙说话是越来越过分了,仗着混过社会、打过架就毒舌不断。他内心升起一股冲动,想把她从窗户踢出去。二爷在旁哼唧不停,更让人心烦。

“杰克,我们可以到医疗站拿药品。”霍萌忽然说,嗓音变得不一样了。

“不用麻烦了,萌萌。”杰克叹息,捂住脚踝看向窗外。

“但……”

“我一个人能行。就算要涂药,那也是我一个人去,不需要你们陪着。”

“你会被别人杀掉的,瞧瞧你的武器,谁不想要呢?”

那一瞬间,杰克的瞳孔扩大了,像看鬼片被吓到似的。但她很快掩饰住这一不寻常的反应,眼眸低垂。“总之不需要你们帮。”

“她都这么说了,我求你们帮帮我吧。”一个声音忽然哀叫道:“我头好痛。”

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二爷身上。只见他把自己包在了大衣里面,艰难地蠕动翻滚,好像只刚出生不久的海豹。“头要裂开了。”

社会哥走过去,半蹲摸了摸二爷的额头。问了几个问题。江民心想真是麻烦不断,杰克腿有伤,二爷又出毛病。补给不算充足,三天都坚持不了。他们必须出去寻找食物,和曾经的同学刀枪相见。无穷多的压力和烦恼钻入胸腔中,使他颓累不堪。如果还在梦中就好了,温暖和平的教室……

“……行。”社会哥站了起来,面朝大伙。“我们准备去医务室。”

二爷要跟来。

“你留在这里最安全。”社会哥用父母给小孩说话的语气劝道:“门只要堵好,不乱吵乱闹,什么事都不会有。我们顶多一小时就回来。”

“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儿!”

社会哥无奈地摇头。其实去医务室的话,只派一个人就够了。但杰克执意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宁愿一路搀扶蹦跳着也要靠自己的双手拿消炎药;江民和霍萌得一道保护杰克,于是罗冠宇便得留在教室内。这回儿他又不干,简单的取药变成了一行人的集体转移。

这处教室谈不上温暖,遑论舒适,但却帮助他们挺过了第一晚。江民担心离开后那些行政楼的家伙回过来鸠占鹊巢,搬走行军床啥的。社会哥对此的解决办法是让二爷背上所有的补给和衣物、抱枕。

“我是病号!”他抗议。

“所以更应该保暖。”说着,社会哥把一件棕色大衣盖在冠宇头上,后者气得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揪掉衣服,满面通红地对大伙愠怒而视。俩姑娘不约而同地笑了,连江民也忍不住。气氛稍微轻松了些,算是好兆头。

当然,刘盟不会真的让二爷背所有东西。大伙把捡来的衣服绑在腰间,像虎皮裙一样。拿好武器、背上背包,大伙搬来挡门的桌椅板凳,由社会哥打头走出房间。寒风阵阵、书页飞舞。外边的走廊好似经历了一场风暴,杂物凌乱不堪。即使是白天,江民还是忍不住左右张望,生怕不知名的怪物从角落里冒出头来。

怪物不见踪影,但它们肆虐的痕迹无处不在。灰色磨砂墙砖上有许多道深黑色的刮痕,像一只大号的毛笔所留下;走廊地板隐约能看出诡异的密集黑点,绵延一路;铁栅栏许多地方有轻微变形,链接部位的固定钢筋都突了出来;昨晚他们睡死时,不足十米外的地方就有这般可怕的生物横行。江民不寒而栗,不禁考虑陪二爷待在教室里也许是个好主意。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能把铁栅栏给弄变形了……

同伴们忽地倒吸凉气。江民闻声侧头,但见大伙都看着对面的中楼。他凑近走廊边缘,视野内蓦地泛出一片红色。

红,大片的猩红。中楼二楼的拐角教室连同周围七八米的范围都被那骇人心扉的颜色占据,间杂浓墨状般的深黑。血迹溅得很远,如刻意泼洒的墨汁,其中还有凝结的墨块……不,不是墨块,那是……

……人块。

他转身便吐,腹部鼓闹不休,恶心的气流从胃中溢出,携带沾满胃酸的粘稠面包碎末;二爷巍巍颤颤地晃到消防器械箱那儿抱着箱子狂呕,丢掉盾牌和包裹;连霍萌和杰克也忍不住,把头埋到栅栏外发出“呃呃”的干响;唯一保持镇定的只有社会哥,他提醒姑娘们栅栏不稳,手持银叉眺望四方,等待混乱结束。

江民差不多把胃掏空了才好受一些,其实是没有动西可吐了。他抹干净嘴角,咳嗽两声,蛮喉咙都是痰。二爷还在干呕,动静响遍整座高三组团。

就在这时,广播响了。

“呼,呼,能听见吗?这里是整点播报。已经上午十点啦,有没有勇士还在睡大觉呀?”

就算没有看见那副悲惨情景,这嗓音也能让自己吐出来。江民暗忖。

“现在还有400位勇士在比赛中。嘿,一小时只死了一个人?真让人失望。你们要再努力一些呀。”

二爷差不多吐完了。社会哥一手揽住他,示意大伙继续前进。

“我看看那个倒霉鬼是谁……啊哈,高三(9)班的陶可。”

楼梯口。

“真让人惊叹的死法!嘿,如果你们能每次都弄出这样的艺术品,我们不在乎人死的少!”

夹层平台。

“被伞状可扩张的武器撑破肚子,啧啧啧,就在小卖部外!我说这是谁的杰作呀?哈,原谅我有点吵,耽搁时间,但我真的想知道……”

“你也知道自己吵,M的混账东西。”杰克骂道。

“……找到了,哇噢,哇噢,哇噢,简直是天才!编导,编导!这简直是天才的武器呀!”

三楼楼梯口。

“……啊,如果他活到最后,我一定要找他要签名呢。好啦,愿你再接再厉!其他人也不要气馁,就算武器设计得不如别人,我们还可以从别的地方入手嘛……”

二楼。

“……这次的整点播报就这些啦~噢,等等,差点忘了。第一批补给已经开始分发啦!因为是第一次,所以发得很均匀,基本上每个区域都有箱子,里面装得有箭矢、射钉枪子弹、食物、水和暖宝宝啥的,依需要去拿吧!”

踏上一楼地面时,广播恰好结束,余音回荡,久不停息,如同幻听一般。社会哥在拐角处停步,观察周围情况,然后侧头看着大伙。

“听好。”他嗓音忽地压低。“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江民,你殿后,保护二爷。二爷,你保护好自己和补给。杰克,别再扭着腿……”

“你当我傻子吗?”

“……不,只是提醒。咳。霍萌,你是我们当中唯一能使远程武器的,不要放松,弓一定要绷紧了。如果瞧见有人逼近,直接对准ta。明白吗?”

大伙乱糟糟地点头。

“好。走吧。”

江民等大家走过,拿着铁扇子和撬棍跟在后边。他瞟见中心广场那儿有人走动,楼宇间人影依稀。周围并不空旷,但他们似乎是唯一一个人数比较多的队伍。其他人要么单独行事,要么抱团取暖。他想起锅儿和陈徙南所在的队伍,占据了科技艺术馆,眼下一定物资丰富,安全无虞。

当初如果不要杰克,加入国际部,情况又会怎么样呢?集体领导下的生存肯定比小团队安全。江民内心充斥着各式假想与声音。

有的小小声音说:你们太傻,拉上一个凶巴巴的太妹在身边,除了增添麻烦,什么用也没有。

有的对这种观点嗤之以鼻:既然是一个团队了,有什么好抱怨的?杰克难道不会为了队伍做同样的事?

会吗?

江民不知道。但他清楚一点,那就是如果没有社会哥领导,他们甚至可能活不过第一个小时。现在想太多没有,姑且这样走下去吧,至少他没有出现在杨佳音的播报名单内。

至少还活着。

「我必须活下去」

他们离开教学楼,走过丁字路口,踏上昨天的老路。仅隔一天,物是人非。他在短短24小时内见够了这辈子该目睹的血腥与暴力,中楼二楼浸血人块的景象在脑内挥之不去。那人死前痛苦吗?也许被一下子撕开喉咙;恐惧吗?也许真正可怕的是恐惧感,他清楚那种滋味;

江民内心想个不停,其他人也是。队伍在沉默中前进,如打了败仗的部队,打不起精神。唯一活跃些的只有那两支甩来甩去的马尾辫。霍萌相当认真地对待社会哥安排的任务,箭头像守巢的公鸡似的转来转去。有时动作过大,辫尾会“啪”打在二爷脸上。后者起初吓得不敢出气,慢慢的习惯了,学会别开脑袋。但偏偏霍萌摆头的规律难寻,于是他一路上都在忙着躲辫子和被辫子打中度过。

杰克的腿伤比看上去严重,走十来步路就得休息一下。接近小坡顶的图书馆时,她突然发出一声闷哼,手扶梧桐树,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捂着脚踝不停吐气,身子前伏,胸前的麻叶项链几乎垂到地上。

在这儿中途停下不是个好主意。江民左顾右盼,瞧见小卖部和医疗站方向走来两人,拿着剑和盾。社会哥也注意到了,将银叉前伸。

来人一见,举起双手。

“别!”他们喊,是一男一女,看样子像高一的。“我们不想惹事!”

社会哥警惕地环顾四周,朝霍萌点点头,后者接替警戒的工作,这会儿的混血少女毫无昨晚疯狂的模样,唯漂亮的绿眸子还是那般空灵充雾。

“干嘛的?”社会哥质问。

“我们是寝室那边来的。”男生说。

“邹老师的。”女生应。

“我们只想去行政楼,因为手机用不了,没信号,你知道的。所以只能走过去。”

社会哥的叉子放低了些。“你们靠那边走。”他指向大田。“离远点。”

两人转向,偏离主干道,朝林荫道对面走去。女生的眼睛总是往这边瞟,好像有话要说。江民盯着她,心想这些人害怕的样子真可怜,不禁眼神柔和了些。对方抓住这一细节,把武器往同伴怀里一塞,举着手靠了过来。

“你们,呃,你们没有加入什么地方吗?”她说,放慢脚步,腰背微驼,尽一切可能营造无害的形象。

摇头。

“那,那你们有没有兴趣,呃,到我们那儿去呢?”

“为什么?”社会哥反问。

她的眉毛一下子垮了。“我们要弹尽粮绝了!你们知道郑雷他们给出的条件多么苛刻吗?我们搬空了好几间寝室的棉絮被子才换来不够半天的食物!”

“你们寝室这么多,有什么不行?”杰克闷声闷气地问。

“没有。”男生补充,晃晃悠悠。他抓着两人份的武器,随时要跌倒。“只有三栋是开门的,其他地方都有锁。我们试过用斧头劈,但那可是铁门。没有吃的人都没力气。再说,我们那儿的女生这么多,根本没法防御敌人。昨天晚上怪物打破了门,我们,我们,唉。”

“郑雷可能会打过来,他知道我们那儿根本守不住。求求你们了,帮忙保护一下邹老师吧。她为我们做了这么多。”女生的眼溢满泪水,她越说越激动,一副要扑到社会哥怀里去的样子。

“不行。”

“可以。”

大伙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杰克。太妹此刻稍稍恢复了些,扶着树干能站起来了。“我们去。”

社会哥摇头。

“你还算男人吗?”杰克指着他骂:“我们只需要在那里住一晚上,就一晚上。我们的东西还是我们的,只住一晚,可以吧?”

女孩连连点头。“谢谢你,谢谢你!”

江民好奇社会哥会怎么抉择。在冰凉的教室熬过一夜后,寝室是个巨大的诱惑。其他人也露动心之色,二爷活像闻见鲜鱼味的企鹅,躁动不安。霍萌一边放哨一边点头,就像跟随听不见的音乐鼓点摇摆似的。

社会哥手捻口罩,沉吟思索。江民知道他会怎么做。上回在国际部执意跟着杰克走,现在肯定也不例外。想到寝室里人们抱团取暖的安全感,江民的心飘飘然了。食物还是自己的,有床睡。

床!他的肩膀酸疼的厉害。何况还有一种可能,即便几率微小,但说不定王瑰逸在那儿呢?断了只手不算大问题,真的。而且或许那根本不是她的。在这样危机四伏的世界里,泡上暗恋之人似乎不难……

社会哥终于抬起下巴。

“好吧。”

两个简单的音节,却让两个陌生人如此欢欣鼓舞。男生激动得放下手中武器,女生破涕为笑,眼中闪烁希望的光。江民的心蓦地噔了下,真好看呀,这满怀希冀与渴望的眼。那一刻,仿佛被照亮的不止是寝室的队伍,连他们自己的未来也刺入和煦阳光……

黑影飞来。

“嚓。”

大家还停留在欢融的气氛中,面带笑容地盯着突然从女生肚子里扎出来的那个东西。黑色,尖头,突兀地自白色羊绒衫里冒头,宛若雪原上的金字塔。

陌生女生的笑容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她开始颤抖,黑血如蛇,抖出创口。她捂住肚子,猛地缩身,血丝自嘴角滴落。

“唐楠楠!”男生钉在原地,呼唤声如同戏剧中的那般嘶哑。原来她叫唐楠楠,蛮好听的名字……

“呃……啊!”她跪倒在地,趴伏不起,露出插入背部的那根麻绳线,顺其溯源,十几米外的大田阶梯下有张模糊的脸正盯着他们。怎么,怎么会?这是什么东西……

一根,两根,三根,无数根细铁钉从女生体内扎出,将她扮成染血刺猬。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恐骇至极。江民只感觉有东西抓住了他的衣领,猛地向后拖。他勉强维持平衡,身体都不像自己的。

“唐……啊!”男生想去救,却遭遇相同的命运。尖刺扎了出来,在惨白的阳光下反射耀眼的光。江民无法思考,全靠本能载着自己回跑。他的目光没法离开刚才还那么幸福的两个陌生人,眼睁睁看着钉子从其体内刺出,惨叫撕裂苍穹。

一根。

一根。

又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