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民的保证下，他们把虹景松放了进来。
“这……”见人这么多，锅儿怔在原地。社会哥不给他发呆的时间，一把将其拽入。举银叉对准他。
“你要干什么？”刘盟问。
“你，你要干啥？”虹景松靠至墙边，举戟拦住银叉。“我们把武器都放下，我不是是来打架的，我是来找江民的。”
“你找他干嘛？”
“他……江民，你没事吧？”锅儿往他身上又摸又蹭的。“你，你没事了？你怎么，你能站起来了？”
“我活下来了。”江民虽然很感谢虹景松的帮助，但有的事还是不能告诉他。“别忘了某个名字比我多一个字的男人永生不死。”
锅儿晓得这个梗，局促地笑了一下，笑意很快消失。“你快走吧，别在这儿待，太危险了……”
“我不能走，她还被你们关着。”
“唉，救了她就走，别耽搁。我偷到了钥匙，他们刚锁上小黑屋的门，明天早上才会去查看。”
江民内心燃起一股冲动，即便明了得到的答案会是什么样的，他还是问道：“她还在吗？她……”
社会哥按住他的肩膀。“别问，江民。”
“不，我要知道。我要知道她的情况……”
虹景松伫立着。“……她……比那个图书馆女孩好一点，比和你们一道来的那个差一点。她才待了一个晚上加一个下午，没吃太多苦，但……明天就说不定了，我……”
江民忽然意识到某种可能性。
“你他妈没动她，说你没动她。”他捏住锅儿的肩膀。“你他妈没动她。”
“我，我当然没有。我根本不同意这么做，我甚至没进去几次，为了拿到钥匙我差点被发现了。好了，你快放开我，我是来帮你的！”
江民松手，又一次感觉身处崩溃边缘。他颓然瘫坐小块拼装榻榻米上，握撬棍的手不住颤抖。杰克和林沐挪到他身旁，试图安慰。他怎么听得进去？
霍萌……
“我要其他人的下落。”社会哥说：“荀雯婕没被送进去，对吧？”
“她……她被申嫚拽去了解你们的情报。然后……也被送了进去，胖子和书记觉得她好看，然后说她是叛徒胚子，所以也进去了。”
“放他妈的狗屁，她就是叛徒也不能让那帮畜牲沾手。”杰克气愤地叫道：“狗日的混账东西。”
“行了，别骂了。小声点，声音传得远。”社会哥试图稳住大伙情绪。“一切照旧，别紧张，别慌，注意观察周围情况。千万不要冒自己的生命去复仇，明白？”
江民嘴上答应，暗地里却下定决心哪怕会死在这儿，也要把项小武碎尸万段。
虹景松靠墙休息。杰克向江民保证等会项小武和其军狼队将遭受该有的惩罚。一团小巧的黑影摸到社会哥身边，与其耳语两句，又折了回来。
“怎么了？林沐？”
“你看着吧。”
“锅儿，你没有让别人知道你来找江民吧？”刘盟问。
“没，怎么可能呢？连牛倌和笔架山都不知道。”
“噢，行。你的钥匙在哪？”
“这儿。”碎零零的声响。“放心，钥匙我有。”
“我知道。”社会哥说：“你先坐一会吧。”
“呃，我可以把钥匙直接给江民吗？”
“行。”
虹景松的黑影朝江民靠来，后者刚伸手去接，就瞟见其背后寒光一闪——
——“铛！”
铁器和头骨相击的声响如此猛烈，惊得江民大叫。温热的躯体倒在胸前，手指还颤抖不休。
“等……等……别……啊……”
众人被惊呆了，就这么看着社会哥这么对付虹景松。他把被敲迷糊的锅儿拽起来，质问：“你再给我撒谎，我就打爆你的头。说，还有多少人知道你来了？”
“……如果……如果我喊人……”
“我就让你脑浆炸裂。说。”
江民慌了。“刘盟，你在搞什么名堂？”
“问他吧。”社会哥反拿银叉，棍头离江民不到四十公分。“说！”
“……就……就武哥。他知道……知道我和江民的关系……我被他利用了……”锅儿跪倒在地。“求……求求你……啊……我……我是真的想帮江民……他答应不伤害江民的……”
“呵，那我们呢？”林沐道：“我们就可以死掉，所以进门以来你一个“你们”都没说过。”
“不……我……我不喜欢武哥……相信我！但我没办法啊……啊……牛倌和笔架山全靠我了……”
“你应该什么时候回去？”社会哥继续逼问。
“我……武哥很忙……还有时间……”
“等下。”江民道，呼吸急促。“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小武还把我揍得半死？我差点死在那儿了。”
“我怎么知道……我当时都不明白……没人弄得懂武哥的想法……他让我找你，就这样。”
“干。”社会哥突然咒骂：“荀雯婕。”
“怎么？”杰克嚷。
“荀雯婕把事情都说出去了，我们的药。”
“但你没给她药。”
“一定是才知道的。”刘盟苦笑。“锅儿，你真被利用了。小武要的是他的药。”
“这……”
“到哪都有叛徒。”杰克冷冷地说：“让她给军狼队陪葬吧。”
“石羡溪呢？丁腾辉呢？”江民问：“还有牛倌和笔架山，还有锅儿？”
“锅儿替项小武来的。”林沐提醒：“你能信任的人很少，没有和你一同为生存而流血的，你要时刻警惕。”
江民盯着代表虹景松的黑团。
“那他怎么办？他会和给武哥报信的。”
“不……我绝不会……只要让我们和你们一起走……”
江民看看社会哥。后者似乎动摇了，举棋不定。说到底，虹景松还是可以争取的。但江民真的不愿冒风险。经历罗冠宇和石羡溪的背叛后，他无法再轻易相信别人，就像刘盟一样。
“他不是无辜的，江民，想想。”林沐说。
黑团震了一下。“不，不是，啊……我没有，我没有进去！”
直到这时，江民才明白“进去”一词不是指进房间。他气血上涌，失去理智，愤怒化为一记猛踢正中锅儿。这还不够，他还弯腰狠狠挥了几拳，直到被人拉开。
“我不想见到你，你给我滚。”
“江民，不能让他走。”社会哥提醒。
“好啊，那就把他敲晕，你不是会敲吗？敲啊。”
短暂的沉默，接着一声闷响，黑团瘫在地上不动了。
迪里拜尔倒吸凉气。“嘶，你，你不会把他敲死了吧？”
“我下手有分寸。”社会哥道：“好了，把他工具收走，我们该行动了。”
“可时间……”
“没时间了。”说罢，刘盟沙沙戴上兜帽，直奔房门。
虹景松被反锁在房间里。那串钥匙有十来根之多，社会哥试了一会，竟成功找到对应这间房的，将之锁住。江民想起过去曾听人说，科技艺术馆的房间大多是通用钥匙。项小武放心把钥匙全交给虹景松，真不明白是愚蠢抑或另有打算。
他们溜至二楼，躲入过去用作美术教室的房间，作最后的准备。姑娘们刮下层层墙粉往身上抹，社会哥将风衣尾摆塞入腰带底下，将一根根武器头从锁链上取走检查。长棍的换掉银叉，以双头锤代替，棍身缩短1/3，握在手里长度刚好。
江民没什么可准备的，社会哥只希望他别一时冲动耽搁正事。“救走霍萌最重要，其他到时候再说。”
“我要杀了项小武。”
“那也等霍萌和大伙平安离开再去杀。”
“……好。”
他摩挲撬棍，如果铁扇子还在就好了，锋利得多，能将敌人开膛破肚。
少顷，大伙都准备完毕。杰克、林沐和迪里拜尔全身上下都被墙粉覆盖，脸颊也不例外。杰克临走和他握手时，江民还沾了满掌。
“好运，江民。”她道，持球棒迈出教室。林沐和迪里拜尔分别与他们碰碰手，她们手心的温度让江民想起霍萌，眼泪又流了出来，双唇发颤。
姑娘们计划打开一楼的大门，正是一行人进入科技艺术馆的通道。当看见怪物靠近后，她们会大喊大叫吸引军狼们的注意力，那便是他们行动的号角。做完这些需要等近十分钟，江民不能一直保持愤怒颤抖的姿态，遂到窗边眺望黑暗宁静的校园。
曾经，他们班经常玩阿鲁巴。在上完音乐课或美术课回教室的路上随机逮人，然后往树干上撞。就在靠音乐厅的那条小道外，一颗傲然挺拔的孤树。此刻看起来不过是漂浮在黑暗汪洋中的颓圮碎瓦，在寒风吹动下曳曳摇晃，分离黑色碎片，那是落叶。
有片落叶不同寻常，个头硕大，飘得老快。江民愣了半天才意识到那不是叶子，是活物。至于是怪物抑或同学就不知道了，总之在往科技艺术馆来。
幻觉。他拍打额头。与霍萌分离后，他总产生幻觉。在一楼走廊尾的那一次尤其真实，他甚至怀疑女孩已经不在了……
……如果真是如此，他还没说再见呢。
还有对不起。
他默默流泪，鼻酸如柠，喉咙烧灼。稳住呼吸，稳住呼吸。他就要去复仇了，就要带霍萌离开这儿了。她一定活着。
只要自己不乱了阵脚。
“江民。”社会哥轻唤。
“嗯。”
“该走了。”
“嗯。”
对于一个即将经受血雨腥风洗礼的人而言，自己太过平静了。江民暗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