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进来吧，别愣着。”开门的那人说，他瘦瘦高高，两颊还有飘逸的发缕。
林沐率先踏入。怪物被砸死后，她找到气喘吁吁的江民两人和暗中观察的迪里拜尔，把他们带到保卫处。行政楼的人们警惕性很高，但在长发女孩的嘴炮攻势下还是答应了他们的条件。不仅能得以进楼，还可以保留武器。代价是他们不能和这里的避难者接触。
“径直往里走。”那人道，待江民扶着霍萌走进后就把铁栅门关上了。两人踏着刺啦啦关门的声音往走廊深处走，两侧办公室里稀稀拉拉坐着些人，有老师有学生，绝大多数是后者。他们用警惕和好奇的目光看向新来的，窃窃私语。
一个身材偏矮的同学走在前面，腿有点瘸。“我带你们去。”他说：“把武器收好点，别炫耀。”
「谁会和你们炫耀武器？」
恍惚间，江民仿佛听见杰克的吐槽。等他缓过神来，才发现不过是自己的臆想。杰克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到他们身边说话了。
这样的胜利有什么意义？
他们穿过光线昏暗的长走廊，来到处大办公室。里面的大办公桌后正坐着个疲倦的中年男人，和另一个瘦精精的家伙说话。江民仔细看去，认出他们分别是校长和教导主任。
席校长侧头与手持沾血兵器的一行人对视。江民把撬棍往后收，松开与霍萌相握的手，本能地喊了声：“校长好，教导主任好。”
校长点点沟壑遍布的国字脸，目光打量着他们。不等他先开口，林沐先上前一步道：“放心，校长，我们只是路过。我们要找几个人。”
校长将双肘撑在桌面上。“你说外边有个精神不正常的学生在晃悠？”
“对。张舒然，我们要找她。但在那之前我们要先找到我们的朋友。”
“这位同学，作为一位长者，我劝你不要去。保卫处很安全，人也多，团结起来能克服一切困难。”校长扶了扶黑框眼镜。
“对不起，我必须去。”
教导主任正想说什么，被校长抬手止住了。“可以。同学你如果愿意去，那便去吧。但不要打扰这里的同学和老师。”他看向门口，示意一行人可以走了。
“还有一件事。”林沐说：“我们的朋友，我们需要他们的下落。”
“庄子涵同学会帮助你们。”
矮个子皱起眉毛，点点头。他们被送出校长室，远离人群，来到顶层的楼梯间。寒风从铁门灌进来，冻得江民发抖。社会哥他们下落不明，每过一分钟，危险就增长一寸。
“瞭望台的跟我说过了。”庄子涵从楼下慢慢走上来，目光还带着警惕。“确实有你说的黑衣人和拿大剑的，他们跑到高一组团去了。”
“多久以前？”
“半小时吧，他们说不清楚。人饿得慌。”庄子涵眯起眼睛打量江民和霍萌。“等等，你俩不是……前十名里的吗？”
“那和你们关系不大。”林沐抱起手。“不过你们帮我一个忙，我就肯分你们。”
“呵，这事我说了不算。”
“你不用给校长汇报。”林沐压低嗓门，凑到矮个子耳边说：“你想待在这里等死呢，还是拿到补给撑到最后？”
“你……”
“保卫处人应该很多啊，为什么现在只有那么丁点了？”
庄子涵捂住大腿。“这……因为我们……这不关你的事。”
林沐又开始施展她的嘴炮。迪里拜尔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敲自己脑门。江民也明白了她什么意思，回想刚才走来时两侧房间的情况，人的确比想象中要少。
“谁不想活呢？你想再去体育馆抢补给吗？你的腿就是在那伤的吧？”
庄子涵低头不语。林沐又道：“带上你能找到的人，陪我们去找人，之后的补给分你们一半。”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子涵啊，比赛只能活十个人，我们队伍满打满算也不足十个。”
矮个子犹豫了一会。
“我这就去。”他说，扶着栏杆慢慢回人群聚集区。
“了不起。”脚步声远去后，迪里拜尔说：“我都想不到这点。”
林沐摇摇头，也许是看错了，泪珠躺下她的脸颊。“我希望自己从来不会说服人，如果这样杰克能回来的话。”
庄子涵招来的人慢慢聚集到四楼过道。
保卫处人确实减员得厉害。最多四十人，而愿意帮助他们的只有六个，其中半数是女生。江民没有歧视的意思，姑娘中也有厉害的（比如林沐），可这些家伙无论男女拿的都是……铁棍。
林沐下令不准说话，匆匆检查大家的装备，无奈地摇头。霍萌没有武器，也没有作战的精神，不晕倒江民就谢天谢地了。但庄子涵还是想办法给她弄来了附带几打箭的复合弓，为此颇为得意，站到林沐身边，显然认为自己是副头头。
校长做事就该做到底，既然隔绝接触，就别派个矮个子来监视交流。现在好了，行政楼的防守将更为空袭。不过这和江民有什么关系呢？
人都会死，死得突然，死得莫名其妙。
四楼的铁门锁着的，看守们就在队伍中。江民一眼认出那两人之前见过，在高三组团搬床时劝大伙加入保卫处的校园新闻主持人及其女伴。本来忘记了名字，这会儿却突然想起来。男的叫齐雁北，某期节目播放片头时，杰克和外班的人大吵一架，吵得最激烈时，屏幕上刚好闪过这三个字。
她走后，相关的记忆如水流入脑中。
门开了，声响颇大。林沐带队走出，楼下传来呼喊声。齐雁北守在门口，最后离开，不忘把门重新锁上。他们才走出去几步，走廊里就有人赶到。
“喂，齐雁北！毕寻雁！你们干什么？”
“别管。”齐雁北护住毕寻雁，快步跟上队伍。
搜寻队共有十一人，庄子涵打头，林沐和迪里拜尔在前，江民与霍萌殿后。他们首先把高二组团的五层找了一遍，除了发臭的尸体和血泊，什么也没发现。空荡荡的房间让江民想起与杰克共度一晚的教室，心痛如刀绞。他对死亡远未麻木，至少伙伴的死不行。
四楼同样什么也没有。有人发现一堆碎骨，腥臭无比。那高个子尖叫着后退，保卫处的一群人接二连三地吐。两个姑娘打了退堂鼓，匆匆往回赶。其他人的目光流露怀疑。
“你们要走就走。”林沐举着左臂扫视回形建筑。
“我们怎么找？”毕寻雁问：“你到底有没有主义？”
“鲜儿，别这样。”齐雁北说。
“我们不如回去算了。”她皱起粗粗的双眉，嘴角还挂着呕吐物，被男友刮去。“我们在外边做什么？送死吗？”
“留在保卫处也是死。”林沐毫不客气地回应：“那婊/子随意杀人，你们等着被她切开脑门吧。”
“你说的就是真的吗？”毕寻雁咄咄逼人。“你见过吗？还是说她根本在自卫，你为了报私仇把我们拉上？”
这话江民听了都难受。林沐僵住了，她侧过头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齐雁北挡住女友。“她不懂事，我替她道歉，对不起，朋友。”
林沐嘴角抽了一下。
“闭嘴……”
“小心！”
迟了。长发女孩听见迪里拜尔的警告，立马屈身。可保卫处来的人没有这样的反应力，一道旋风突来，在人们来得及反应前便已消失。江民甚至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林沐弹出右臂的机械盾，挡下清脆的刀刃袭击。那团影子消失在楼梯角，林沐“唰”地追去。短短五秒内队伍就乱成一团，人们惊惶地举棍自保，而长发女孩已随那风而去。江民正要跟上，却听见几声尖叫。他以为张舒然折返回来，护住霍萌，向声源看去——
——血。
“呃……”一个素不相识的斜刘海女生捂住肚子，黑血从指缝溢出。人们惊呆了，就这么注视着她缓缓跪下，口吐鲜血。
庄子涵冲过去，却拿被割破肚腹的女孩毫无办法，只能呼喊她的名字。
“瑞灵，瑞灵！”
瑞灵疼得打滚，血越流越多。江民见此情形，带着霍萌想离开，却被毕寻雁拉住。团子发型的她情绪处于半崩溃状态，尖叫着要他负责。
“放开，是张舒然杀的！我们去找她啊！”
“都怪你！都怪你们！”
她挥棍要打，江民用撬棍挡住。齐雁北被呆呆站在原地，仿佛被杀的根本是他。场面混乱不堪，尖叫、哭号、怒吼化为声浪将血腥蔓延。他总算挣脱毕寻雁，向后退去几步，撞上什么东西。齐雁北的目光由顿时清晰，流露恐惧。
江民心脏骤停，如果那人没有开口说话，他估计会吓晕过去。
“江民？”
朱守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