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来自蒙特伯格的幽灵猎手 > 第三十二章 重返科隆全文阅读

致我亲爱的、任性的、给人带来麻烦后逃之夭夭的兄长以利亚:

还有短短几天,今年的第一个月份就要结束了,你在月初的夜间拜访让你亲爱的家人们都倍感惊喜,当然,如果下次你回家时能更光明正大一点,对我们大家都好。

爸爸并不打算追究你惹出的麻烦,但是亲爱的以利亚,我可不打算宽容,你回家一趟谁也没通知,然后还躲着我顺走了陈列室里的收藏,隔天我不得不浪费好几个小时解决你带来的麻烦就因为我睡过了头,负责陈列室的男仆差点把整个科隆安保署叫到我们家里来了。我非常生气,并且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到目前为止,我想到这事,依旧很生气。以利亚,你在外面都学了些什么偷偷摸摸的伎俩,你最好别学坏,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放肆的代价。

马上就要献主节了,德累斯顿现在是什么样子?科隆的庆祝预备平平无奇,我有点怀疑市议会是不是没有足够的资金,前段时间盗贼猖獗,那些贵族家丢失的珠宝搞得他们焦头烂额,约书亚说这段时间市议会的贵族成员给市长下了不少绊子发泄不满。德累斯顿应该不会因为这种事怠慢了节假吧,萨克森的阿尔伯特家族最喜欢娱乐,凡是他们插手的庆典都是堆砌得越花里胡哨越好,舞会举办的前一小时他们还在德累斯顿王宫的宴会厅里,结束前的那一小时他们都跑到城门口拉着平民游乐了,烟花和假面的舞会主体也就属他们最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又一遍。

去年马克西米利安的婚礼到现在都还有人拿来当话题,他们说那场婚礼用了整整三船从阿姆斯特丹运来的鲜花,连盆带土,还烧炭维持船里的温度,宰杀了两百多头小牛一百多头小羊,奢华到了简直是浪费的程度。萨克森选帝侯公爵应该会很得意吧,从法兰克福到维也纳,每个人都说哈布斯堡和阿尔伯特之间现在可是一条船了,不过就我说事情才不会那么简单。哈布斯堡对于联姻可有的是经验,他们两家谁能得利还不一定呢。

不过这事和我们也没太大关系,要是汉诺威选帝侯公爵嫁了个女儿到维也纳,我们再关注也不迟。说到汉诺威,爸爸最近倒是不怎么像住在汉诺威宫廷里的了,可能整个二月份都会留在科隆。他和约书亚打算再开几家工场,正在说服罗森茨威格伯爵也加入他们,工场大概是又一家纺织工场或是新的制陶工场,工人不光从蒙特伯格和罗森茨威格征召,科隆或其他自由城市的市民也是我们的目标。说实话,这些事情让人厌烦,如果你在科隆就好了,我才不想加入爸爸和舅舅的讨论中去。

你会在二月份回家吗?你的生日快要到了,我们可以借此机会办个舞会让你重新在社交界露脸,请帖上的说辞我都想好了,邀请尊敬的夫人和先生参加艾德里安先生的生日宴会,并一同庆祝圣瓦伦丁节。他们一定很好奇你在外游历都遇到了什么精彩的事,你可得提前想好怎么应对才行,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早就买好了一堆旅行游记,等到圣瓦伦丁节时我就能把它们都读完了,你要是想让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

很抱歉去年我生日的时候,对你太凶了,那段时间筹备家里的事情让我有点不开心,三年没见面,其实我们都很想你。我太冲动了,不应该对你说那些伤人的话。你现在心情好些了吗?要不要回来住一会儿,钢琴房和图书室都新装修过一遍铺了新的毛皮地毯,现在赤脚踩上去柔软极了,不会再扎脚了,我们还雇佣了新的小提琴手,他的奏鸣曲很棒。

对了,奶奶寄信来了,她说这个夏天要来蒙特伯格,我先前给她写信说了你去年回家的事,她说你能回来是件好事,希望夏天的时候不光有我陪着她住城堡,最好你也能在。我们打算在四月或者五月,气温合适的时候搬回蒙特伯格,奶奶要晚一些,大约会在六月乘着船来,如果海上的情况不佳,她也可能会拖到七月。

亲爱的以利亚,我们从来没有分别过那么久,我宁愿你追着我争吵,也不愿意你一声不吭就走了,你虽然不是个十分称职的哥哥,我仍然十分想念你。

……

蘸着墨水的羽毛笔在纸张上顿了顿,金发的少女挪开笔尖,苦恼地皱起了眉:“这样写会不会太矫情了……”她拨过脑后编织好的发辫,没有握笔的左手捏着发辫尾端的绳结转了转。“要不涂掉这一句……不过全部涂黑又太刻意了,还是重写吧……”

虽然话是这样说的,但少女无意识地玩着头发,看着已经写好的句子,又有些舍不得:“要不在后面再写点别的,注意一下语气,盖过这一句?”

她闷闷不乐起来:“讨厌的以利亚,怎么给你写信这么难。”

夜晚的科隆静谧而安详,莱茵河的河面上倒映着光芒温柔的月亮,停靠在河岸的船只随着波浪轻轻摇晃,卷起的帆上偶尔有迁徙的银鸥停驻,白色羽毛的水鸟缓慢地扑打起双翼,贴着河面滑翔,翅膀下就像托着一阵风,在夜晚静悄悄地拨弄月光。

阿比盖尔的写字台前点着的蜡烛笼在细长的玻璃管里,玻璃材料接近透明,只有一丁点细微的絮状瑕疵,上下两端的外壁切割成了一片片菱形的光滑切面,昏黄的烛光透过这些装饰,在靠近天花板的窗帘上映出菱形的光片,烛台最底下也有一圈漂亮的光点,它们随着烛焰的变化而晃动着。

阿比盖尔盯着晃动的光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

考虑了那么久,她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重写整封信,就先感到了困倦。将羽毛笔搁在墨水瓶里,阿比盖尔折起了信纸,地址和收件人的姓名早早地就已经写在上头,好像是写信的人在思考写些什么时总会做的那样,先把信封给写好。她拢紧了厚厚的狼皮大外套,把手都缩进袖管里只露出一小截细长的手指,脖颈也捂得严严实实的。

铺满毛皮和绒被的床铺看上去充满了诱惑,仿佛时刻呼唤着让人将脸颊蹭上去,体会温暖和松软。阿比盖尔正想着蹦跳到床铺上会不会太过幼稚,窗户那里就传来了规律的轻轻敲打。

她一时疑心自己听错了,但没过一会儿,敲打声又响了起来,比上次还要清晰些。恐怖故事的内容在她脑海里刷得一下浮现,阿比盖尔吓了一跳,看向了她的枕头,枕头底下总是放着一把防身的匕首的。

“阿比盖尔,你醒着吗?”

阿比盖尔还在胡思乱想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窗口叫起了她的名字。听上去倒是很像以利亚,但他这会儿不是在德累斯顿吗?也说不定是喊命的小鬼怪呢……阿比盖尔咬了咬下唇,摸出匕首。她轻轻地拉开一段窗帘,窗外的人影背着光,高大的身形裹着黑色的斗篷,手拉着窗户旁的铁制装饰,脚踩着窗口摆放花盆的外沿。

他侧过脸来,昏黄的烛光打在挺拔的鼻梁上,阿比盖尔晴空般的蓝色眼睛和那双冷灰色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艾德里安风尘仆仆,面有倦色,不过以他这爬窗户的身手来看,他似乎还算健康。方才写信时还心心念念的兄长出现在面前,阿比盖尔把匕首随手一扔,抱起了双臂微微扬起下巴抬头看他。

艾德里安有些无奈:“阿比盖尔,开下窗。”

阿比盖尔拒绝:“不要,你走正门去。”

“现在已经很晚了。”

“所以我也要睡了。”

“阿比盖尔……”艾德里安仿佛是被逗乐了,他的唇角微微上挑,显现出一个不怎么明显的笑容,“我要站不稳了。”

“撒谎。”阿比盖尔轻轻哼了一声,但还是将窗户推开了一点点。艾德里安弯下腰从窗户钻进来,刚踩到地面,就回身合紧了窗户,他的斗篷里裹挟着外头的冷空气,冰冷的气流闯进屋子里,阿比盖尔缩进狼皮外套里嘟囔着抱怨起来。

“以利亚,你就不能坐着一匹马车用正常的方式回家嘛。萨克森早就把人叫回去了,你用不着偷偷摸摸的。”顿了顿,少女绕着艾德里安转了几圈,“你的衣服好旧啊!怎么还有那么多灰尘!”

艾德里安无辜地眨了眨眼,低头打量着自己:“抱歉,路上有些匆忙。”

“下次不许你进我的房间了!”阿比盖尔皱起眉,“这靴子的款式过时了,你得换双新的。啊对,你这次可不许走了!”

艾德里安犹豫了一下,阿比盖尔立马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紧了他,艾德里安清了清嗓子:“嗯……我会留得久一点……”

“久一点?哼!”阿比盖尔不是很满意这个回答,但她想了想,还是没有逼迫她的兄长,“你的帽子也得换了,我明天就把裁缝叫来。你觉得什么颜色的三角帽更好看?棕色镶金边的,还是灰色带刺绣的?你还得有新的假发,这段时间流行短一点,你觉得灰色的好还是白色的好?”

“你好像在野外露宿了好几年!”少女似乎还有许多要挑剔的。

艾德里安抬起双手,试图止住金发少女的话头:“阿比盖尔,可以了,我们明天再聊天。现在你该休息了。”

他从一侧绕开,却看到了写字台上的信件,既然这是写给他的信,而他现在就在这里,那么也不需要经过邮局的投递了。他拿起那封信,阿比盖尔顿时慌张起来:“以利亚!把信放下!”

艾德里安困惑地回头:“可是这不是写给我的吗?”

“啊……算了算了,你拿走。”阿比盖尔放弃了挣扎,她闷闷地说道:“现在离开我的房间。”

艾德里安含蓄地笑了一声:“晚安,阿比。”

“晚安,以利亚……”这一声回应简直就像是整张脸埋在被褥里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