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日，中午13:00。
D区80号街。
已到该街区有了些时间的奉君此时并未上楼，去亲眼一睹被白宁墨声称写下之人的死亡现场，他斜靠在车边同蹲在地上的秦仁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你小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杀人的主，也不知道轩哥为何这么提防你。”
秦仁的目光透过由自己吞吐出的云雾看向奉君，用着带有些许不屑的语气，歪嘴笑道。
“不像吗？”
奉君瞟向对方，以面无表情的平淡回应道。
“现在有点像了。”
秦仁移开目光，戳灭了烟头，然后他站起身，在鼎盛的阳光下，不顾形象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你认为杀人犯应该都是什么样子？”
奉君目光转为正视对方，随后对着年纪虽轻，但在逸城警察局中算得上老油条的对方发问道。
“应该啊，就应该和我以前抓到过的那些一样，病态，疯狂，眼神冷酷，能够让人一眼就看出。”
秦仁同样再次将目光投在了奉君身上，投在了这个无法让人一眼看出的疯子身上。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无法让人一眼看出，只是因为，我是个好人。”
奉君看着对方，嘴角习惯性地浮上微笑，然后说道。
“每次看到你这种整天都在假笑的人，我就必须要忍住抽人的冲动，这其实也很辛苦，你知道吗？”
秦仁看着对方，脸上也浮现出了笑意，缓缓的说道。
“很遗憾，我并不知道。”
奉君脸上的笑容并未因对方的话语变得僵硬褪去，反而更加洋溢，更加不实。
秦仁看着对方的笑脸，不由摇了摇头，然后笑出了声。
而奉君则是几乎与对方同时笑出了声。
一个警察一个名义上的线人，在正午的阳光照射下，像极了相交多年的好友。
“他到了。”
于余光中，奉君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并未进行确定，就与秦仁说道，然后赴向了小区门口。
那里，黑Jack刚刚走下了车。
“这里是白宁墨那位学长，死去的地方？”
黑Jack一反平时沉默的常态，主动与奉君说道。
“嗯。”
奉君看着对方，脸上真是浮现出了不知是真是假的笑意。
“以那位宇文轩对你的重视，恐怕很难不将最近的案件和你联想，你不怕他来调查最近在你身边的人吗？”
黑Jack走至奉君近处，向着对方以几乎贴耳的姿态轻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奉君现在身边的人，就是他。
“不要紧。你的出现于我们来说是必然，与其选择更会被怀疑的躲藏交流，不如就放在明面上。”
奉君一边走向死亡现场所在的那栋楼楼下，一边用随意的姿态，同样向着对方轻声说道。
“你似乎已经了知道武刚田是被谁杀的？”
黑Jack双目贴近奉君的侧脸，他看着对方说出了昨天自己便有的疑问，随后他身体摇晃着，与奉君隔开了距离。
在昨日三人小聚会中，在白宁墨诉说时奉君所表现出的姿态，让他诞生了这个疑问。
对此，黑Jack相信白宁墨也一定诞生了这个疑问，奉君的表现在当时几乎显得刻意，想要诱人提出。
当时，黑Jack与白宁墨二人都克制住了好奇心，前者是因为不想在后者面前提及，而后者却不得而知，似乎亦是已有答案。
“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不过我希望你也能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
奉君转头看向对方，盯着对方的眼睛，轻声说道。
“可以，我会告诉一个你会想知道的秘密。”
黑Jack犹豫的点了点头，然后才说道。
“我抽到的纸条上，写的并不是白耀，而是白宁墨所写下的人，而那个人并不是武刚田。”
奉君在不远处秦仁的目光中停顿下了脚步，对着黑Jack说道。
“原来如此。难怪我觉得有些奇怪。”
黑Jack自嘲的笑了笑，奉君当时报的是假名字，他早该猜到的。
狐狸那样讨厌生活，属于社会的边缘人，又有谁会注意到被写下他呢？
只有他自己了。
而黑Jack自己抽到的就是李青笛，狐狸心仪对象的前男友。
真是讽刺啊。
三个人有两个说了谎话，而且都处于被对方戳破的边缘。
白宁墨在抽到自己所写纸条的奉君面前说了假名字，而奉君又在抽到狐狸所写纸条的自己面前说了谎。
自己当时是并未深思而没想到，所以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
那奉君呢？他可不像是个会为他人留脸面的人。
他这次说的会是真话吗？
“如果是在近日那些事发生之前，听到你这样坦然的说破自己的谎言，我肯定会生气，起码在心底里会生气。”
黑Jack看着并不说话的对方，宛如是在否定曾经的自己一般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猜那些近日里发生的事情，就是你要告诉我的秘密。”
奉君在余光中看见了秦仁缓缓地向自己的方向走来，他并未做出多余的举动，仍是语气平静的向着黑Jack说道。
“嗯。就如你之前在电话里说的一般，我杀了人，杀了我的老师，你曾见到过的那位‘教授’。”
黑Jack语气中带着不可抑制的波澜和颤抖说道，言罢之后，他如释重负的看向了奉君，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他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对吗？”
奉君并未如黑Jack所想那般做出或者说出什么，而仅仅是继续保持着平静的语气。
在对方的言语中，黑Jack好似看见了对方眼睛里深藏的光与怜爱。
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对方是真的会理解他，并拯救他。
“是的。他该死！”
黑Jack语气恶狠，犹如是想将心中所有的怨恨发泄，却不得不压抑的颤抖着回应道。
“所以你将他分尸后焚毁，最后沉入了江底？”
奉君似乎是因为秦仁的走近，语速下意识的快了一些，显得带上了急迫。
“警方已经发现了？我本以为会很完美的……不……不……那不是他，是……”
黑Jack眼中闪烁出惊讶，他说至后半段，言语间的颤抖已是无法克制。
奉君看着已然走到能够听到两人对话近处的秦仁，伸手按住了身体颤抖着的黑Jack，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秦仁走至二人身边，他一边从身上摸出了烟点燃，一边皱眉看着状态不佳的黑Jack出声问道：“他怎么了？”
“我刚刚给他讲述了那个学生的死状和那面墙后的另一个房间就是死者的祖父。”
奉君看向秦仁，他顺着脑海中所浮现出的最为跳脱的那个念头说道。
“只是这样吗？上次在密室，不是挺男人的嘛。”
秦仁并没有打算追问，只是看向黑Jack露出了个注视懦夫的挑衅眼神。
黑Jack顺着对方的目光沉默的看向对方，情绪逐渐稳定。
“你可以带我们上去了，公仆同志。”
奉君向着对方直接的说道。
“希望你下次看到宇文轩时，也能这样称呼他。跟我走吧。”
秦仁抽着烟转身向着大楼走去。
奉君与已是初步稳定的黑Jack跟于其后，一同上楼。
梯道与楼道间，并未如同楼外楼下那般冷清，而是挤满了或是讨论，或是想去亲睹而不敢的人们，其中以事发现场的房屋外最盛。
爱看热闹的人们与想获得第一手资讯的记者几乎包围了门外，就像其中并不是发生过凶杀案，而是藏着稀有的星外来物一般。
一个曾经在他们眼里丝毫不值的不良少年，在死后却仿佛拥有了价值。
奉君与黑Jack在秦仁的开路下，仍是举步维艰，好一会儿后才到了门前。
与门外的警察打过招呼之后，三人才终于走进了少年死亡的房屋中。
恶臭，令人闻之欲呕的恶臭。
这是奉君、黑Jack，秦仁三人走进此间，脑子中同时蹦出的第一想法。
“这就是尸臭吗？”
黑Jack捂着鼻子，放缓了自己的呼吸，就像是在细细品味那让人窒息的刺鼻臭味。
“对，这就是尸臭，它不像小说中那样只是一段文字，它刺鼻，浓裂到呛眼睛，让人落泪，它令人终身难忘。”
秦仁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不知何时放进兜里的毛巾，捂住了口鼻。
他方才准备走动，便看到了同在外面一般，上次全然不受影响，已是开始观察屋内环境的奉君，他撇了撇嘴说道：“你这家伙还真是怪胎。”
奉君并未理会对方，而是在黑Jack投来的疑惑目光中，指了指嘴。
用嘴呼吸，在这样布满来自尸体所残留恶臭的房间里，光是心理上的阻碍，便令多数人拒绝尝试。
他忽地转头看向秦仁，将方才的疑问说出：“为什么这起案件会有这么多记者来围观？”
门外的记者数量，远远超越了这起案件原有的轰动。
秦仁捂着嘴，声音显得模糊的说道：“昨晚‘犯罪记事’网站上传了一篇文章，它认为上起密室杀人案件，和这一起是同一个凶手，一个新的连环杀人犯，这造成了1+1远大于2的效果。”
犯罪记事网站，这个曾在奉君与白宁墨交谈中出现的网站，收录了世界各地的凶杀犯和其所犯案件。
浏览它的，也多是凶手和一些热衷于此的爱好者，它似乎代表着地球联邦治理下世界的阴霾。
这让它拥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