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泰隆与乔凡尼交谈的时候，大雨依旧没有止息。
在这个被水幕所笼罩的城市中，半个城市的卫队正在忙于奔波。
大教堂坍塌可是大事情，所以他们连夜起来，去救出保管在大教堂里的艺术品，以及中心那烫银的十字架。
不过在看到那座废墟后，几乎所有的卫兵都产生了恐惧。
到底是什么导致教堂塌了？
被掩埋在废墟下的尸体是什么情况，横死在废墟外部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在中世纪，欧洲人曾经思考过上帝创造蒙古人的意义何在。
毕竟蒙古人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恰好在文艺复兴之前，中世纪的欧洲又十分认死理。
他们将蒙古人的到来划分为天灾，就像曾经肆虐过欧洲的黑死病，都认为这是上帝派来惩罚他们的。
而《圣经》中又有大量篇幅描写灾难是上帝的惩罚，也有些人将灾难理解为是上帝对普通人的试炼。
即便是文艺复兴的年代，神权依旧凌驾于皇权之上。
恰好信上帝的士兵也占了很大的比例，救场的士兵以为是神发怒了，所以降下雷电惩罚民众。
第一个来到现场的士兵也没有急于救场，而是先跪下忏悔自己过去所犯下的错误。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接着还有更多的人跪伏在地面上。他们全然忘记了教堂本就是上帝的治所，要用雷电警告万民也不应该劈教堂。
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达芬奇恰好在二者之间。
这位将来闻名世界的技术宅，现在只是一个蜗居在小小研究室中的落魄画家，还要每个月和房东斗智斗勇。
他眉头紧锁，神色时而振奋时而慌张，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物。
在达芬奇面前摆放的是一枚色泽光鲜的金龙币。
正面刻着金色的巨龙，背面用扭曲的蛇形文字写出了赞美诗。
达芬奇没有办法破译，他比对了很多古代文书才确定，这是一种未被发现过的，全新的文字。
“这是怎么做到的？”达芬奇将金龙币拿起来看了又看，钱币外侧的边齿不知道用什么工艺制作的，连羽毛都刺不进去。
以现有的技术看，根本做不到雕刻得那么细致。
他太好奇了，对于未知的渴望盖过了他对于安危的恐惧。
所以当泰隆三人从地下室走出来的时候，达芬奇的反应也没有很激烈。
他不在乎来历，只对脑海中隐藏的知识有所敬重。为此不惜代价。
就算提供者来历不明又能这么样呢？
还有什么比了解他国的知识更重要吗？
达芬奇原本以为是自己购买的尸体出现了问题，他不止一次向佛罗伦萨的市政府购买尸体，以此来帮助自己完成解剖学的研究。
每次那些士兵都是直接将尸体一车一车的运到地下室内，达芬奇也没有仔细查看。
在最初，他还以为是市政厅随便抓了几个外地人给他，事实证明达芬奇错了。
透过这枚硬币，达芬奇做出了初步推断——那群外乡人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工艺。
桌面上的羊皮纸放的很乱，不过每一张都已经绘制出了大致的纹路。
为了解读这枚硬币上的文字，达芬奇做了很多功课。
就在这时，‘笃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达芬奇的研究。
窗外雷声大作，达芬奇还在想是谁会在这个天气拜访。
应该会是有要事吧？总不会是房东现在来收租吧？
尽管脸上很不乐意，达芬奇还是打开了工作室的大门。
“晚上好，达文波特太太……额，女士？”达芬奇发誓，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士。
她的鬓角被白霜所覆盖，另一半头发却是健康的咖啡色。
身体各部分长的很匀称，强壮的手臂，宽阔的肩膀，乌黑的双眸中没有一丝笑意，反倒充满了倦意。
尽管被疲惫所掩饰，却没有办法掩饰过去曾有的英气。
达芬奇猜测她是一名战士，因为他看到了这名女士身上放满了武器。
“别废话，快拉我进去。”卡珊德拉捂住了手臂上的伤口说，那里有很长的划痕，殷红的鲜血从里面流出，滴落到石板路上。
“抱歉女士，这里不是诊所，你找错地方了。”达芬奇很礼貌得拒绝，“你应该去找切萨雷医生，他可以帮你恢复到最健康的状态。”
“莱昂纳多·达·芬奇，韦罗基奥的学生。①”
“诶，你怎么知道？”达芬奇狐疑地看了来者一眼，“我们认识？”
“叙利亚的手稿，埃及的莎草纸。”来者没好气地说道。
“你是养鹰人？”达芬奇大吃一惊，他盯着眼前受伤的女战士，很难将她与那个戴面具的医生联系在一起。
这个秘密只属于他自己，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养鹰人都一直在帮助他。
作为家族中不受待见的对象，达芬奇除了天资以外一无所有。
要不是碰上养鹰人，达芬奇根本不会有机会了解那些超前的知识。
可以发出爆炸的铁桶，滑翔翼，十字机弩……毫不客气地说，在达芬奇学习的路上，养鹰人也出了一份力。
闲暇之余，达芬奇对养鹰人更加好奇。
除了知道到她是女人外，对其他都一无所知。
“天哪，你怎么会这么年轻，和我预想中的不太一样！糟糕。”达芬奇赶紧说道，“你看起来受了伤，我得去帮你找医生。”
“不用，现在，立刻把我拉进你的研究室里，我自己处理伤口。”卡珊德拉拉着达芬奇的手说。
“可你看起来……”
“我自己就是医生，我也很明白我的伤口到底在哪！”
“好吧听你的，希望我还有一些布条可以给你当做绷带用。”达芬奇搀扶着卡珊德拉进入研究室里，他一脚踢开了桌面上的杂物堆，扶着卡珊德拉躺下。
“让我想想，你需要药物，治疗伤口用的缠巾，酒精，还有……”达芬奇差点把自己的头挠成鸡窝，红色的帽子也从头上掉到地面上。
“闭嘴，你听着，我的伤口只是看上去很严重，实际上并没有很大的问题。”卡珊德拉抓着达芬奇的衣领说，咬牙切齿，“如果你真想为我好的话，给我找一瓶烈酒，然后再拿一些干净的衣服过来，我只需要这些。”
尽管身受重伤，卡珊德拉依旧有徒手搏杀狮子的能力。
只要得到一段时间的静养，她又会变成那叱咤雅典的佣兵。
“好吧好吧，听你的。”达芬奇做出投降状。
他趁着夜色出门购买物品，雨水再多也不能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是时候去采购一些生活必需品了，看养鹰人的伤势，是打算在他家里长住了。
看着离去的达芬奇，卡珊德拉松了一口气。
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下来。
在刚才的交战中，卡珊德拉已经被爆炸给波及了。
伊甸圣器炸裂开来后，产生的能量波席卷了整个教堂。
如果不是教堂的设计很好，完美抵御了这一次冲击，估计教堂周边的街区都会被能量波给摧毁。
想着刚爬出废墟后，看到的人影，卡珊德拉感觉更疲惫了。
她杀了把她挖出来的人，而且是一次性解决了三个。
当时的自己很虚弱，如果不攻击别人，随便一把武器都可以刺穿自己的右手手掌。
为了弥补这场错误，她必须继续杀下去。
鲜血混着雨水流入石子间，一场无声的献祭悄悄上演。
人就是这样子的，走错了一步，接下来就会步步错下去。
所谓一个谎言要用一千个谎言去修饰，所有因为抉择而走错的道路，都需要用血去品尝代价。
为了让艾吉奥成长起来，卡珊德拉还打算继续杀下去，直到艾吉奥可以接过自己的重担。
不过等那天到来之前，先用酒精麻痹自己吧。
卡珊德拉一口一口地喝酒，很快酒精麻痹了痛苦。
在饮酒的过程中，卡珊德拉又想到了早就死去的父亲毕达哥拉斯。
当初要不是自己从他手里接过赫尔墨斯权杖，以此得到了永生，现在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看着亲人与熟人一个个老去，唯有自己苟活于世间。
再伟大的国家都无法抵挡时间，时间才是最可怕的凶手。
千年过后，自己在废墟之上行走。
那些该记得的人都忘了，卡珊德拉又想起了自己那愚蠢的弟弟，记忆模糊，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弟弟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卡珊德拉连弟弟的脸都忘记了，却把约书亚那个贱人死死地记在脑子里。
连最后回想起来的，都是约书亚那张欠揍的脸。
“果然，像我这样的笨蛋没有几个了。”卡珊德拉小口小口地饮用着治疗药瓶。
那里面混了一点封存了三十年的酒液，喝下去会让服用者感觉有一团火在小腹燃烧，足够让服用者保持清醒。
“话说为什么会想到这些，果然自己已经老了吗？”卡珊德拉摸着眼角的皱纹自言自语。
肉体由于权杖的力量一直没有腐朽，可永生没有办法避免伤痛，也没有办法让精神也一直年轻。
“不知不觉已经活了那么多年了。”卡珊德拉轻声说，“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抱怨声戛然而止，因为卡珊德拉听到了被雨点覆盖的脚步声。
谁？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卡珊德拉马上伏低身子，将左耳贴靠在地面上。
多年来的习惯让卡珊德拉一直保持着警惕，赫尔墨斯权杖只能让持有者永生，却没有办法让持有者不死。
受到了致命伤，比如头直接被砍下来，还是会死的。
卡珊德拉也不是怕死，她活了太久了，已经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有所准备。
可在将自己所有重担卸下去之前，她还不能死。
卡珊德拉拿起了赫尔墨斯权杖，断裂的杖头并没有随着心意变化。
由于脚步声越来越近，卡珊德拉直接抽出了放在腰带上的短剑，直刺来访者的眉心。
“喂。”达芬奇马上做出投降状，他怀里抱着还是几瓶烈酒。
卡珊德拉也临时换招，将短剑投掷到研究室的门板上。
“女士，我很感谢你给我了解那么多超前的知识。但这也不意味着，我要用生命去偿还恩情。”达芬奇指着桌上的金龙币说，“这世界很大。还有那么多新事物我没见过。所以我绝对不能死在佛罗伦萨，在有生之年一定要……”
卡珊德拉已经听不到了，她像山猫般扑食，并且又快又问稳地拿起了桌面上的金龙币，接着从腰间密封的容器中摸出了一枚暗色调的，长满金属锈的银币比对。
几乎是一样的款式，只不过卡珊德拉那枚要老旧的多。
而且一面是睁开双眼看世界的巨龙，一面是银色皮毛的巨狼。
“你从哪里得到这枚硬币的？”卡珊德拉一扫倦意，眼神也是狰狞地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