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燕飞，真正的路在哪里。”
在她觉得脑子要爆炸的时候，第一道声音又像起来了。
几道声音轮番在逼问和指责她，终于，她脑子里的弦砰地一声断裂。
她一下子垂下头，闭上了眼。
从她嘴角缓缓地淌出一丝鲜血。
另有一道声音出现，它很飘逸，很空灵，还带着几分新生的气息。
它抽丝剥茧，似乎从云端里跳跃出来，露出了稚嫩青涩的面孔。
它缓缓地说道：“外敌入侵，你们还有兴致相互指责。”
然后它朝左右各看了一眼，它像是看到了两张面孔，嘴角高高地翘了起来。它说：“你们都走开，让我来。”
贺兰慕只觉得奇怪，为什么明明已经控制住了萧燕飞，但是萧燕飞突然闭上了眼睛呢？而且还吐血了。
她正奇怪着呢，冷不防萧燕飞倏地抬起了头来，还一下子睁开眼。
萧燕飞的表情也如同花儿绽放了一般，多了一丝亮光。
她忍不住又问：“告诉我出谷的路。”
“出谷的路？”萧燕飞歪着头，从嘴角滑落一丝邪戾的笑容。她这个动作，看得贺兰慕心下一跳，贺兰慕自然看出来她已经没再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了。贺兰慕也没打算再控制她，她松了口气，将挺得笔直的身体放松了一些，她说：“你醒过来了？”
御凤在一旁看着，却觉得不对，跟着萧燕飞相处了几日，萧燕飞从不会这么对人笑；萧燕灵她也不会这么笑，萧燕灵的笑，温柔得多一些。
所以他立刻警觉起来，以防萧燕飞突然做出点什么来。
然而，萧燕飞却什么都没做，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贺兰慕，说道：“不是醒过来了，而是新生了。想要知道出谷的路？告诉你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贺兰慕看着她，蹙眉不语。
萧燕飞继续说下去，“我的条件是带我离开这里。”
贺兰慕听到她说话冷静，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萧燕飞道：“因为域主会杀我，只有跟着你们离开，我才是安全的。”
“那离开之后呢？”
“这你们就管不着呢。”
“没问题，你说吧。”
“出谷的路在相反的方向，往回走三里路，找到一棵黄槐树，顺着那棵树的背后爬山，就是。”
萧燕飞一口气说完，干净利落，嘴角又邪戾地挑了挑。
贺兰慕看到她这个动作，眯了眯眼，越是奇怪起来。
贺兰慕不由得朝御凤看去，结果看到御凤也是和她一样的神情。
她忽然有了一个很奇怪的想法，也许，萧燕飞在得知萧燕灵压根就是她想象出来的之后，两种人性可能会在心里面进行剧烈的挣扎和抢夺，到最后它们两败俱伤之后，出现了第三种人性。
会不会这样子？
眼前的这个女人表现出来的样子，她既不像萧燕飞，又不像萧燕灵，这是不是就是有可能的。
她眨了眨眼，对萧燕飞轻声问道：“你是……萧燕飞？”
萧燕飞听到她这么问，斜勾起一边嘴角，表情有些邪肆和放浪。
贺兰慕看不出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定定地看着她。
萧燕飞知道她在好奇什么，直接说道：“我知道你很好奇，因为这是谁也不敢接受的事实，可是……”
她一字一句，条理清晰。
但是忽然，她目光朝某处看了一眼，尔后神色大变。
她慌乱地伸手朝怀里抓去，她抓出来许多的药瓶，这些瓶子就跟贺兰慕身上带着的那些差不多大小。
她拿着那些瓶子看了又看，越是慌乱起来。
她不断地喃喃：“该死，到底是哪一瓶，哪一瓶啊？”
如果不是因为看到她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才突然神色紧张，贺兰慕都以为她是疯了要吃解药。
贺兰慕顺着她刚才看过的方向看过去，她看到那边有几棵树，叫不出来名字。
树干长得有手臂般粗大，扭扭歪歪的，很丑。
但是树上开的花却很好看，花朵不大，是白色的。
风一吹，花瓣都飘了起来，纷纷扬扬的，像是下了一场小雪。
花瓣还洒在了河里，河面并不宽，而且这里的水流也不急。
河面上便都是这些白色的花朵，衬得景色静美悠然。
她正看得出神，忽然察觉到身边有一道风吹过，那人身上的味道她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她立刻朝他问道：“凤，你要干什么？”
可是，御凤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还在往前面飞。
贺兰慕看到他在靠近河边的那棵树下停了下来，他静静地站着，白色花朵落到他的身上，他像是一个俊雅清秀的少年公子。
她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凤！”
然而御凤依然没有回应。
她立刻觉得什么不对劲。
她直接朝御凤走了过去。
这时在身上疯狂地翻着东西的萧燕飞看到贺兰慕的动作，惊得目光一跳，猛地就拉住贺兰慕的手，将她往回拉。
萧燕飞疾声地道：“你不要命了吗？”
什么？贺兰慕转过身，蓦地看向了萧燕飞。
按理说，她是极度憎恨萧燕飞的为人的，也讨厌她从触碰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的这句话时，贺兰慕竟然是本能地相信了她。
也亏得她现在回过头来了，所以看到了周遭在发生的变化。
她看见，莫晨隐二，以及刑泽他们竟然都朝那几棵树走了过去，他们的神情很呆滞，双眼无光，脚步也是虚浮的。
也正因为是虚浮的，所以他们没有发出一点儿脚步声来。
百鬼游行？
她忽然想起了这么一个词来。
这个词，正是很久之前母亲对她说过的一个故事，说的是有一个贫穷家的人户，因为重男轻女，供不起儿子上学，就将自己的女儿给卖掉了。
但是这个女儿她却在被带走的路上偶然遇到了一个好人，被救了下来，还被带去了一个医谷。
那个救她的人对她很好，医谷里的人也都很好，只不过他们平时都很忙，日出而作而落而息，靠着采药补给度日。
医谷清幽安静，每逢日出她便与救她的人上山采药，到了晚上披星戴月而归。
一直这样安安静静地过了五年。
这五年，救她的人从不让她晚上出门，说是山里有狼。她也就信了。
但是五年之后的一天晚上，刮风下雨，她想到晾在外面的衣服忘记收回来了。她便开门走了出去。她以为医谷里的人都是善良淳朴的人，但是谁知道，她竟然看到了一幅雨夜百鬼游行图。
她吓得魂飞魄散，失魂落魄回来之后，她才发现，救自己的男人逼着眼睛坐在床边，他的表情很平时一般很淡很淡。可是他的十指间却缠绕着十根很细很细的银丝，他的动作比划着复杂的手势，银丝便随着他的动作而动。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医谷里所有人，已经是活死人了。
那个操控他们的人，是个伪医师，他真正的身份，是一个傀儡师。wavv
再后来，她也成为了傀儡师手中操控着的玩偶之一。
当年，母亲给她说这个故事，当然不是为了吓她，而是在告诉她，世间有太多的奇门异术了，这傀儡术就是其中一种。
不过，傀儡术和御魂术，都是世人眼中的禁术，是为人不齿的。而且，它们也几乎失传了。
这时，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什么，她想起了傀儡术来。
她眯了眯眼，对萧燕飞说道：“是幻阵，你早就知道了？”
只怪她一心都放在想着控制萧燕飞上。
这次消耗的精神气，加上之前消耗的气力，又降低了她的防备意识。
才一时间没有看出来这几棵树生长的位置很有问题。
树上开着的花也很有问题。
她努力嗅了嗅鼻子，却没有闻到任何味道。
她便捡了一片花瓣拿起来仔细看，这才发现，花蕊之上攀附着很小很小的一粒虫子。
这种虫子，它很小很小，只有针眼那么大。
可它们却可以吐出幻毒来。
这种幻毒，加上这里的阵法，足以让人陷入到幻境之中。
萧燕飞刚才突然疯狂地找瓶子，又阻止她林子，应该就是察觉到了这里有幻阵，才这么做的。
萧燕飞听到她这么说，点了点头，“嗯。就是……就是幻阵。”
她其实很早就想说了，可是突然之间她的脑袋就变得迟钝起来。
脑子里有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闹着，打扰着她的思绪。
让她说话和行动都变得迟缓起来。
她就知道，自己很快地就要消失了。
呵……真是可惜，她不过才新生这么一会儿，她就又要消失了。
她看着贺兰慕，贺兰慕有着精致漂亮的五官，美丽明澈的大眼睛，她很美很美。可是她却从来没想过用美色去侍奉人，她也没有想过，用任何心机和手段去得到御凤。她自己还那么厉害，懂毒，懂御魂术。
她这样的人，才是自己应该学习和追随的人啊。
可怜脑子里那两个蠢货……那两个蠢货，却一味地得罪她，想杀她。
萧燕飞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着急地将火折子拿出来，递给贺兰慕，说：“用火攻，我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