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郑义已经完全明白了。
李建这个家伙果然不地道，他根本就是想空手套白狼。
一开始的时候，李建就是凭借于建国对他的信任，想要从中操纵整件事儿。
他的设想应该就是从中间从事经纪业务。把任务从于建国那里领出来，再把钱从于建国处领出来，然后把任务塞给郑义，再把商量好的钱给他。这样剩下的钱就全部是他的了。
不用承担任何风险，不用做任何后续的工作，就能轻轻松松赢取几十万。
还有比这更舒服的工作吗？
还有比这更无耻的算计吗？
郑义很生气，但此时已经用不着他生气了。于建国的提议把主动权完全放到了郑义手中，让他和于建国的角色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
恐怕从一开始，于建国就看透了他的伎俩，所以他才把李建撵出去，要单独和郑义谈吧？
要是这样的话，那眼前这位文质彬彬的于建国也太可怕了，他的城府实在是太深了。
金钱在前，诱惑很大，可是郑义很犹豫。
按规则，他是不能既接受狄慧的委托再接受于建国的委托的、
同时接受双方的委托是侦探们极力避免的。
因为这样做违背他们的职业道德。虽然大部分侦探都是有奶就是娘的东西，根本就没什么职业道德可言。
可是，能拒绝于建国吗？
不能。郑义思索着，决定还是接下于建国的单子。
毕竟，狄慧的任务是私密性委托，只要她不说，相信不会有人知道的。一举两得，为什么不做？
而且，他从中斡旋，对两边的调查都有好处不是？
吃完被告吃原告，这样挣钱才快嘛。
郑义昧着良心举起一根手指头，想了想，又加了一根，道：“两百万。”
于建国把茶杯放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我之前找的侦探，没有一个敢要超过十万的，你竟然敢要两百万？”
他的语气冰冷冷的，似乎不带丝毫感情，让人觉得怪怪的，有一种让人恐惧的特质。
郑义毫不畏惧地看着他，道：“要是十万的管用，你就不会找我这个两百万的了。”
于建国勉强笑了笑，好整以暇地道：“便宜无好货的道理我是懂得，但是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出两百万？”
郑义笑了笑，自信满满地傲然道：“要是不信，可以测试。”
于建国很认真地想了想，道：“可以。那我就测试一下。现在是上午十点二十分，明天这个时候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我父亲吃的是什么晚饭。”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郑义，看他敢不敢答应。
郑义慨然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于建国，道：“于先生还是去请十万元的侦探去吧。告辞！”他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他走的非常坚决，完全不像是欲走还留的讨价还价的姿态。
毕竟，就算失去于建国的生意，他还有狄慧的单子可以做。狄慧许给他的条件也是相当优惠的，虽然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
于建国却不挽留他，端起茶杯举着，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背影一直等待着。就在他拉开门准备往外走的瞬间，于建国出声道：“郑先生请留步。”
他很不想说出这句话，但他非常清楚，要是他不说这句话，郑义会真的走出这扇门。以后再想找他，恐怕不会低于三百万了。
刚才他本来以为郑义是想要趁机要挟他，他估摸着郑义走不到门口就会转身妥协。可是，他没想到郑义竟然玩真的，说走真的就要走。
他这双眼睛阅人无数，真走还是假走，是绝对不会看走眼的。
郑义转身，看着他，轻轻关上门，却没有走回来，而是站在门口看着于建国。
他问道：“于先生想要别的测试方法了？”
于建国摇摇头，实事求是地说道：“没有。这不重要，因为我打算接受你的条件。”
郑义面色如常，没有丝毫惊讶，好像他们刚才谈的不是两百万的生意，而是小朋友拿着一块钱出去买了一根棒棒糖似得。
郑义道：“预付一百万，事成之后再付一百万。你要是觉得多，可以预付五十万。本公司不提供发票。”
于建国冷笑道：“你提供发票我也不要。今天下午钱就会到账，你随时可以开始工作。”
郑义爽快地回答：“从现在开始我就已经进入工作状态了。不过，于先生，我该如何联系你呢？”
于建国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道：“打上面的电话。”
双方谈拢，顿时没有了共同话题。
郑义告辞离开，于建国摆摆手算是告别。
郑义也不强求，他能理解于建国的心情，毕竟被人强要走两百万，搁到谁身上心情都不会很好。
他走出陶然亭，就看到李建正在不远处和服务小姐聊天。
不知道李建说了什么，逗得服务小姐笑的花枝乱颤。
看到他出来，李建扔下服务小姐，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郑义跟前，焦急地问道：“谈成没有？”那神态，那语气，显得比郑义还要着急，还要关心。
郑义差点儿就被他感动了，他看着李建焦急的脸色，突然计上心头。
不坑你一把，你怎么会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郑义笑吟吟地看着他，故作遗憾地回答道：“谈成了。可是于先生说不想让你在中间参与。所以，不好意思，你的提成没有了。”
李建果然上当：“你告诉他的？你把什么都告诉他了？”
郑义连忙摇头：“不是，没有。我没有那么傻。是他自己说的。看样子于先生很了解你呢。你们很熟？”
李建的脸色有些怪异：“不熟……他真的那么说的？”
郑义微微一笑，道：“是……不过……我又不是他的下属，他的命令管不住我……该是你的还是你的。他把钱给我我就把钱给你。”
郑义前面的话就好像是晴天霹雳，后面的话则好像是甘霖普降，让李建的心情瞬间从阴霾转变成了晴空万里。
他的表情就好像是突然从便秘变成了拉肚子，那瞬息万变的能力让郑义望尘莫及。
郑义笑吟吟地看着他，道：“五万块钱，不能再多了。”
他说的很真诚，脸上的表情又显得非常的忐忑，好像给李建的钱太少了，十分对不住他似得。
在生活这个大舞台上，郑义也逐渐被锤炼成一名合格的演员。
李建看他说的诚恳，紧紧握了握他的手，抿了抿嘴，却什么也没说。
五万块钱，还还不足以让他对郑义感恩戴德。
郑义心中觉得好笑，要是按照他们之前商量好的方案，李建提两百万的五个点，应该是十万块左右，现在他先抑后扬，只给他五万块钱就把问题解决了。
信息真的很重要啊。
李建则在心中盘算着，看郑义如此爽快，于建国给他的钱肯定不止一百万。嗯，不过自己之前只许给他五十万，自己的提成也就是两万五，他能给自己五万块钱还是很厚道的。
他对郑义很满意。
两个人就好像是多年未见的兄弟，亲密交谈着往外走。
走到外面马路上，郑义突然问道：“李哥，我们现在是一个绳上的蚂蚱。于家的事儿你还得帮我，他们家的事儿你到底知道多少？”
李建自嘲地笑笑，道：“他们是富豪，我是小职员。你了解他们多少，我就了解他们多少。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我能经常见到他们。”
郑义反问道：“你们不是朋友？”
李建道：“不是，从来都不是。”
郑义又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李建伸个懒腰，道：“我现在唯一能告诉你的是，他们家内部似乎正在闹矛盾。嗯，似乎波及的范围很大，你要好自为之啊。”
郑义佯怒道：“那你还把这个生意介绍给我？”
李建打个哈哈，道：“他们闹矛盾所以才需要你这个侦探，等他们需要我这个律师的时候，你连汤都喝不上了。”
街上车来车往，李建招招手，立刻有辆出租车停到他面前。
他歉疚地对郑义笑了笑，道：“我要去办点儿私事儿，就不陪你回去了。有时间一起喝酒，我请你！”
郑义心中冷笑，在中国“改天请你吃饭”恐怕是最没有诚意的客套话了。他自然不会当真，但脸上的表情却非常热情，道：“我请你，我请你。李哥慢走！”
送走李建，郑义并不想坐车走。
因为睡眠不足，他的脑子蒙蒙的，他现在急切地需要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休息，然后再来仔细思考于家的这两单生意。
利剑律师事务所。
狄慧挂掉电话，蹙着眉头，所有所思地走到房间中小小的水族箱前。
水族箱内，两条金鱼正在惬意地游来游去。
水中的假山被绿色的水藻笼罩着，只是偶尔有地方露出粉红色的质地，让人能一窥它的本来面目。
水泵的声音很小，不仔细听都不能听到。
狄慧蹲下来，隔着玻璃，看着两条游来游去的金鱼，喃喃自语道：“做人还不如做金鱼呢，天天被人伺候着……哎……都是没有自由的，谁又该羡慕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