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网 > 其它小说 > 汉凉风云 > 第165章 、蔡琰听琴解音律,蔡邕献书上谏言(上)全文阅读

且说太尉桥玄因镇抚北疆之功,入朝受封太尉,上任不足一月,桥玄眼见朝廷昏乱,自忖无力挽回,自劾辞官,托病返乡。

灵帝虽是满腔怒气,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于朝中封赏陈球为廷尉,于宫中厚待张让、赵忠、蹇硕等小黄门,甚至擢升张让、赵忠二人为中常侍,曹节依旧视而不见,任由灵帝自行为之。

然桥玄去官之前,曾举荐陈球、蔡邕等人,灵帝一一下诏征用,诏令旋即传至陈留郡蔡邕故乡。此时的蔡邕尚且不知朝廷征召之令吗,正与友人羊续谈古论今,相谈甚欢。

羊续,字兴祖,兖州泰山郡平阳县人,出自泰山名门羊家,为人清正高洁,廉洁自律,年轻时以忠臣子孙之故官拜郎中。而后,羊续被大将军窦武征辟为府掾,同年,窦武不幸遇害,羊续亦被免职;及至李膺遇害,党锢再起,羊续又被牵连,禁锢终身,只得闲居在家,终日寄情于山水,走访四方好友。

“今日有幸一览蔡府书房,才知伯喈兄(蔡邕字)好学至此,真不愧为当时鸿儒,我自愧不如也!”羊续看着眼前万余卷书简,由衷赞赏道。

蔡邕摆手笑道:“兴祖谬赞了,我平生素爱收藏书简,时至今日,其数已至万余卷,闲暇之余,便一一阅览,正合乎‘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之理。”

“哈哈”,羊续回道:“人人言你书法精湛,精于篆、隶二书,尤以隶书造诣最深,声名最显,原来是读了这万卷书简,才有这般造诣。”

蔡邕摇头苦笑道:“实不相瞒,这万卷书简尚未尽数阅览,仅有三千卷书简已被细读,其他七千余卷并未观阅,也不知平生是否能读完这万余卷藏书!”

“兄之才学,已是当世翘楚,若是再破书万卷,让我等如何立足于世”,羊续打趣道:“兄所创‘飞白书’,妙有绝伦,动合神功,时人争相临摹,堪称当世奇书,不知今日伯喈可否赐字一幅,容我观习临摹一番。”

“兴祖如此厚爱,待我献丑写书一幅,以慰你我二人多年之谊”,蔡邕当即行至案桌旁,手执毛笔,洋洋洒洒书写八字,赠予羊续。

“伯喈之书,洞达有神,洒脱有力,真可谓当世佳作,我拜谢伯喈赐字”,羊续接过蔡邕字幅,啧啧称奇,赞赏不已。

蔡邕回礼道:“兴祖,你我两家已结姻亲之约,日后待蛮蛮与令郎成婚后,我两家少不得多多走动。”

蔡邕如今已年近四旬,其妻早亡,仅育有二女,长女蔡瑶,小名蛮蛮,年满九岁,已是总角之年;次女蔡琰,小名妞妞,年已六岁,正值垂髫之年。其中蔡琰便是历史上有名的蔡文姬,为人博学多才,精通音律,且对书法也很擅长,深受古今人士赞许。然蔡琰本字非是文姬,原字昭姬,后因司马氏当权,蔡琰为避司马昭名讳,改字文姬。

蔡邕口中的蛮蛮便是长女蔡瑶,因两家世代交好,昔日蔡邕便与羊续为子女定下娃娃亲,将蔡瑶许配与羊续次子羊衜。除却羊衜之外,羊续尚有二子,便是年满十三岁的长子羊秘,以及七岁的幼子羊耽

“自当如此,衜儿有幸娶伯喈兄之女,确是幸事”,羊续连连称是,二人相视大笑。

“父亲”,正当二人谈笑之际,身着一袭红罗裙的蔡琰急冲冲往书房跑来,白嫩的面颊泛起点点汗珠,耳旁下垂的头发不时扬起,鼓着粉红圆润的腮帮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动不止,疾言喊道:“父亲,府外来了官差,让您前去接诏。”

“啊!”蔡邕惊愕一声,额头泛起几丝冷汗,这年头旦有诏令传至士人府中,便是一场毁家灭族之祸,回首望着羊续,疑惑道:“当年先帝在位之时,我方自当朝太傅(胡广)处学有所成,有幸得恩师举荐,入京为官,时逢五侯乱政,擅权不法,我心中甚为不屑反感;后徐璜奏请先帝下诏,让我入宫抚琴献艺,我不齿阉宦恶行,不愿入京献媚宦官,这才称病返乡,安居家中,今日何故又来诏令?”

羊续沉吟道:“眼下宦官弄权,肆意残害四方名士,天下怨声灾难,而今士人儒生人人自危,深恐为宦官所害,今日朝廷忽而传诏至此,究竟所为何事?”

“伯喈兄自返乡后,可曾有妄言朝政,又或是抨议宦官,又或是交纳党人?”羊续转而接连问道。

“一概未有”,蔡邕摇头道:“我自辞官避居乡里,知晓党锢之祸,非同小可,绝不能轻易沾身,惹来祸事,连及家小,故而深居府中,若非至交好友,一概不见,今日恰逢兴祖来访,我自当扫榻相迎,开怀畅谈。”

羊续又是不放心问道:“伯喈兄,自党锢祸起,交相诬诟成风,些许嫌隙仇怨,即可引发灭家之祸,你且细细想想,往日可曾有得罪市井小人?”

“我整日居家,极少出府,也不曾与人交谈,怎会结怨他人”,蔡邕摊手道:“当年我不愿入宫献艺,辞官避居家中,百无聊奈,无所事事,闲暇之际,或是品玩古董,或是专习书法,又或是鼓琴为乐;及至党锢祸起,紧闭家门,不授门徒,极少与时人往来,于家中专心编写《释诲》一书,以作警勉。”

“罢了!”杨赐拍腿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且出外接诏再说。”

“不错,祸福相依,与其在此凭空猜测,倒不如出外一看,焉知非福?”羊续点头道。

“妞妞,你且待在书房之中,抄写练字,待我回来之时,再作检查,不可散漫”,蔡邕将蔡琰留于房中,与

“父亲”

“叔父”

这时,羊续次子羊衜、蔡邕长女蔡瑶又是小跑而来,只见蔡瑶一身绿罗裙,头发分为左右两半,各扎成羊角,虽年仅九岁,却也生得双眸乌灵闪亮,弯眉连娟细长,不时拍着小胸脯,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父亲,伯父正在府中招呼上使,差女儿来请父亲速至堂中迎接诏令。”

蔡瑶口中的伯父乃是蔡邕之叔蔡质长子蔡睦,蔡质自得陈留太守举荐出仕,而太傅胡广因蔡邕缘故,对蔡质多有提携。后蔡质留长子蔡睦居于家中,将次子蔡谷接入京城,蔡睦乃是蔡邕堂兄,蔡谷乃是蔡邕堂弟,而蔡府素来一堂和气,蔡瑶自是敬称蔡睦为伯父。

“叔父,朝廷使臣已等候多时,万不可怠慢来使,以免招致罪过”,十岁的羊衜一身青衣,顶着两个羊角,笔挺而立,浓眉大眼,炯炯有神,紧张说道。

“你二人与妞妞暂且留在书房,不得乱跑”,蔡邕丢下一句,便和羊续匆匆赶到厅堂,跪接诏令。

“朕新登大宝,百废待兴,朝中正值用人之时,今得太尉桥玄举荐,陈留人蔡邕才识渊博,忠贞高洁,特征召为太尉府掾属,往卿尽心国事,不负朕望,钦此”,使臣宣诏道。

“蔡邕,还不接诏?”使臣早已宣读完诏令,而蔡邕却是僵在原地,伏跪半晌,使臣顿时不悦,连番催促道:“尔敢违诏不遵?”

“上使莫要动怒”,蔡睦一见使臣面露不悦,赶忙凑上前笑道:“伯喈闲居在家已久,今日陛下厚恩天降,伯喈一时喜极,才会失态,还请上使宽待。”

蔡睦方一说完,门外早有两名仆人送上金银,蔡睦笑吟吟道:“上使舟车劳顿,些许薄礼,聊表心意,还请勿要推辞。”

“呵呵,大公子客气了,令尊蔡大人亦在京中为官,颇受胡太傅赏识,本使岂敢有所怪罪”,使臣会心一笑,收下财物,转手将诏令递给蔡邕。

“谢陛下隆恩”,蔡邕在羊续低声提醒下,方才缓过神来,上前接下诏令,心中百感交集,强颜欢笑道。

“酒菜业已备好,恭请上使入后堂饮宴,我亲自作陪”,蔡睦瞥了一眼蔡邕,暗叹摇头,旋即引着使臣入后堂饮宴,蔡邕、羊续自是免不得作陪。

待使臣离去之后,蔡邕、蔡睦、羊续三人前往堂中品茗,蔡睦忧声道:“伯喈,父亲入京之时,曾有训诫,言道朝堂纷争不休,凶险万分,若非万不得已,不可入朝为官,而今圣命已下,征召你为太尉府掾属,还需早日前往才是。”

“我素闻桥玄知兵善政,忠贞仁厚,伯喈兄今得桥太尉举荐,当可一去,若是有所不顺,再称病辞官,归隐乡里,亦是不迟”,羊续温言相劝道。

“唉!”蔡邕长叹一声,对二人诉苦道:“我一无窦武权势,二无陈蕃高名,三无李膺刚毅,不过却也有满腔抱负,希望为国尽忠,然时不与人,姑且一去。”

“天下之事,多有不如意者!然我辈有志之士,却不可妄自菲薄,兄之才学,世人称道,何必自谦!”羊续看似不温不火,其实心中亦是为蔡邕担忧,继而关切道:“伯喈兄入京之后,还需事事谨慎小心,遇事当先保全有用之身,再思他事。”

几人谈论良久,羊续忽而唤来次子羊衜,向蔡邕告辞离去,蔡邕送别羊续之后,独自来到书房中,见蔡瑶、蔡琰二女正描书练字,未免扰到二女,悄悄退出房中,来到后院。

此时,夜色已深,蔡琰正与姐姐蔡瑶描书练字,当蔡琰描到最后一字时,小脸转向姐姐蔡瑶,疑惑道:“姐姐,父亲每日于此时,回来书房中检阅功课,今日为何迟迟未来?”

“妞妞,静下心来,好生读书练字,莫要乱问,惹父亲不高兴”,蔡瑶伸出两指,轻轻捏了下蔡琰秀鼻,温声笑道。

蔡琰将最后一字描好,晃着小脑袋,沉虑半晌,忽而眼前一亮,冲着蔡瑶笑道:“姐姐,我已做好功课,先行将功课送与父亲检阅。”

话音方落,蔡琰早已撒欢跑出房门,径直奔往后院,一路上嘀咕道:“父亲今日未来检阅功课,定是去了后院抚琴,我也去听听。”

蔡琰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后院亭台处,见蔡邕独坐亭台,不时哀声叹气,心道:父亲每逢不快之时,便在此处抚琴**,今日何故一曲未奏?

“父亲”,蔡琰轻声轻脚,摸到蔡邕身后,见蔡邕浑然不觉,不由娇笑唤了一声。

蔡邕瞥见爱女至此,笑着问道:“为父让你认真描红习字,何故轻出房门,偷懒撒欢,懈怠学业?”

“父亲,女儿早就描完,做好功课啦!”蔡琰边说着,双手边将身后红本举出,捧至蔡邕眼前,欢快道:“请父亲检阅。”

“你姐姐年长于你,尚未描完,你怎得先于她做完功课?”蔡邕一脸不信,接过红本,仔细检阅一遍,见蔡琰习字又有进步,嘴角不由扬起,欣喜不已,却也未有夸奖,反而语重心长道:“妞妞,致学习字与为人处事如出一辙,须戒骄戒躁,谦逊刻苦,你当百尺竿头,再进一步,日后更加努力才是。”

“女儿记下了”,蔡琰乖巧应下,瞧见父亲眉头紧锁,抚琴不奏,细声问道:“父亲深夜未睡,是否心中有何烦闷之事?”

“你怎知为父心情不佳?”蔡邕饶有兴趣,笑着问道。

蔡琰看看父亲稍稍舒展的眉宇,又瞧瞧蔡邕搭在琴上的双手,款款说道:“每次父亲于此抚琴之时,女儿便在一旁用心倾听,方才见父亲眉头紧皱,临琴未弹,不时听着父亲唉叹,故而有此猜测,不知女儿之言,是否合父亲心意?”

“呵呵,妞妞聪慧灵敏,倘若是男儿身,定能传承家业”,蔡邕**着蔡琰后脑勺,有些沮丧道。

蔡琰大眼眨巴眨巴,见父亲又是苦闷起来,一手拉着蔡邕胳膊,一手指着空中明月,撒娇道:“父亲,女儿甚是喜爱琴声,许久未听父亲弹琴,今夜月色如此娇美,可惜过于宁静,父亲不如就着皎月,弹奏一曲,以去不快。”

“既然妞妞喜欢听琴,为父就演奏一曲”,蔡邕点点头,伸手燃起一根清香,摆好古琴。随着清香缕缕升起,蔡邕闭目片刻,十指按住琴弦,忽而呼出一口浊气,十指翻动起来,悠扬婉转的琴声,瞬间划破夜色中的宁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