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剑在匣中藏 > 118.筹谋全文阅读

想起妹妹朱凝,苦闷了多时的朱凌,脸上才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道:“师父的疑惑,应该也是那个盗剑之人想不通的地方。其实事情很简单。这十年,我虽一直在七界天,从未回过家,但与妹妹时常书信往来,彼此发生的事都十分清楚。去年春天,我将习武没有进展一事告诉了她,她说,习武之事勤学苦练虽然重要,但武学功力到了一定境界,思索感悟也十分重要。妹妹劝我下山游历一遭,换个环境、开拓视野,或许比闭门造车要管用。”

陈书肇叹道:“你这妹妹当真聪慧,一语道破武学之妙!”

朱凌笑道:“妹妹所说,弟子也觉得十分有理,想来九年没有回过家,十分挂念父母,便回信说不日将到天水城。想来家中发生盗剑之事时,妹妹思虑我即将到家,便以此为契机设下迷局,这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剑带了出来。”

陈书肇拍手道:“妙,当真是妙!”

话音一转,却道:“你不日就要离开七界天,这青蘼剑,又当如何处置?”

一听到“离开”二字,朱凌的脸色便冷了几分,好在这段时间,师父时常劝告,妹妹信中也多次抚慰,自己也努力调整心情,如今倒也能平稳接受。

他道:“我离开天水城时妹妹曾叮嘱,要我下山时一定妥善保管青蘼剑,切莫被人发觉,引来争抢追杀。这也就罢了,可两月前,妹妹再次来信,说府上的护院关必云在离职前叮嘱她,有人在追查她当初转移青蘼剑之事。她怀疑,盗剑之人或许已经追查到,是我将剑带到了七界天,会在我下山之时埋伏抢夺……”

话未说完,陈书肇便将手一挥,斩钉截铁道:“不可能!今日之七界天已不再是百年前那个隐居深山的七界天了,门中弟子虽少,但无不武功高深,不说能震慑整个江湖,镇住一个永昌府还是不在话下的。何人如此猖狂,敢在七界天脚下抢东西?”

朱凌颔首道:“师父说得极是,这一点,妹妹也料到了。但她说,我能平安无事走出永昌府,但从永昌府到晋原府尚有千里路,这一路仍是危机重重。弟子承教于师父十年,虽然学艺不精,遭七界天驱离,但自问一身武艺足可应对普通江湖人士。然而妹妹说,那盗剑之人乃是个六阶武者,武功在我之上,我必不是对手。”

说到此处,陈书肇已然摇头:“按常理,五阶对六阶定是没有半点胜算,只是我七界天的武功奇特,并非寻常武者可以相提并论。再者,你有青蘼剑在手,那剑我也瞧过,的确是世间罕有的神兵利器,你以此剑对战一名六阶武者,不说一定能胜,至少也不能落得下风。”

朱凌恭谨道:“弟子随师父习武十年,这点自信也还是有的,只是妹妹在信中再三叮嘱,敌在暗我在明,况且对方不知多少人手,若真有心设伏,即便我有青蘼剑也必不是敌手。所以妹妹托我恳请师父,能否将青蘼剑暂存七界天,日后师父下山游历时,再将此剑转交弟子府上?”

话到此处,陈书肇的脸色一顿,沉思了良久才道:“好吧!”

朱凌松了一口气,却并无半点欢喜,拜谢师父后立即写信寄回了家中。

兄妹二人感情甚笃,只是朱凌怎么也想不到,妹妹已经嫁为人妇。于是这封寄回朱府的信,经过下人转送,才进了桓王府的大门——却没有直接交到侧王妃朱凝的手上,而是送到了王爷宋瑜的手中。

看过信,宋瑜冷峻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冷笑。

他将信装好,派府里的能人将信笺蜡封,恢复原样,不动声色地交到了朱凝手中。

朱凝不疑有他,看了信上的内容,悬了好几个月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她想不到的是,同一片屋檐下,她的丈夫已将他们兄妹二人的计划看得通透,并开始了见招拆招的盘算。

王府书房里有一道暗门,暗门后是一条长长的地道,地道那头是东兴茶楼的账房。

娶了王妃之后,陆冠山再经常出入王府就不方便了,于是师兄弟二人及伤重痊愈的王城,见面的地方就改在了这里。

听说了信上的内容,陆冠山跳了起来:“师兄,我就说这个女人是祸害,本来事情都让你猜准了,那朱凌带青蘼剑下山,咱们虽然不能在永昌府动手,但永昌府与外界连同只有阳关隘一个出口,咱们在那里做好埋伏,青蘼剑就是囊中之物。可现在,这女人一封信,青蘼剑也不下七界天了,咱们还怎么谋算?”

宋瑜脸色平淡如水,一句话也不说,看不出任何情绪。

王城忙道:“师弟,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师兄刚才不是说了,青蘼剑不是不出七界天,而是托付给了陈书肇,让他带下山!”

陆冠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陈书肇是什么人?七界天‘青红四仙’之一,七阶武师,王师兄,你不会是打算去劫他吧?”

“那当然不能。”

“那你还说个什么劲?”

王城也不恼,笑道:“陈书肇功夫再高,到底也和朱凌断了师徒缘分,难道他送剑下来,还会一直住在朱家不成?”

“可是……”

陆冠山说了两个字,迟钝的脑子便醒悟了过来,喜道:“师兄说得有理,是我糊涂了!”

随即却又皱起眉头,转向宋瑜问道:“师兄,朱凌的信上可有写,陈书肇何时下山送剑?”

宋瑜望着窗外,摇了摇头。

“那这……要是他一直不来,咱们怎么办?”陆冠山说着,看向王城,王城也满脸不解,二人又一同看向宋瑜。

宋瑜许久无言,脸色始终平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过了许久,他才问道:“让你给阎木昔带的话,可带到了?”

“带到了!”陆冠山回道。

“他怎么说?”

“我今天就是来回师兄这事的,阎木昔说,想跟师兄当面谈!”

宋瑜神色一闪,点了点头:“你去安排吧,尽快!”

陆冠山答了一声“是”,心中不解,忍不住问道:“师兄,现在这个节骨眼,你就算说动了阎木昔也没用啊,剑还没着落呢!咱们是不是应该先解决一下陈书肇下山的问题?”

宋瑜笑道:“解决什么?”

陆冠山急道:“就算他答应了朱凌,一定会下山送剑,可这事毕竟转了一道手,谁能保证不会发生变故。万一那个陈书肇过了三年五年再下山呢,万一他一不小心把剑弄丢了呢,那怎么办?”

宋瑜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只要他不把剑留在七界天,这些都好说。”

陆冠山并未因他这句话而缓解心中忧虑,思虑再三,还是道:“师兄……可是圣上的五十寿诞,还有三个月就到了!”

话音落地,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王城能清楚地看出宋瑜的神色变化,从不以为意的自信从容,变成了目光冷峻的急切压迫,好像有一把利剑架在他的脖颈上一般。

莫名的,王城觉得后背发凉。

他不知圣上寿诞和夺取青蘼剑有什么关联,即便他如今重回玉泉宫,也心甘情愿供这位王爷师兄差遣,但毕竟比不了陆冠山与他的多年相处相知。

如今他在宋瑜面前,地位有些尴尬,算是自己人,却又不够交心,以至于面对心中疑惑也不敢发问,于是只好把唾沫咽进了肚子里。

过了许久,宋瑜才沉沉地开口:“安排我与阎木昔尽快见面,至于别的事,你不必操心,我有办法让陈书肇一个月后下七界天。”

陆冠山还有疑问,只是感受到房中压抑的气氛,只能不甘心地点了点头。

东兴茶楼已在紧锣密鼓地筹划,而在天水城的另一条富贵街上,阎教头府中却是难得的太平。从三月初红鸾定亲至今,青水都一门心思扎在阎府,认真修习武艺。

如今认了义亲,阎木昔传授指点他武功也不必再藏着掖着,指教、点拨无不尽心,更是在一众弟子中明摆着对他表示偏袒,拉了其他人给他练手。

遥想去年此时,汤如海、张宏等人还以帮助青水提升武艺为由,对他各种欺凌暴打,如今真应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话,由头还是一样,只是施暴和挨打的人掉了个个儿。

众弟子好不气愤,但架不住他们的爹对阎教头十分巴结,自己便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自认倒霉。

正所谓名师出高徒,青水虽天资平平,但架不住阎木昔武艺精湛且善于指点,又有一干师兄当陪练,于是乎,他的武功再一次取得突破,如今已晋升到了武人三阶。

从去年秋天迈入二阶到现在,只有短短半年时间,青水的进步几乎可以用神速来形容。白慕华得知消息后,喜得几乎涕泪,金刀门上下亦无不欢欣,青水即便拿练武当命令来完成,也因为这般进步而十分开怀。

身边诸人,要说哪一个不开心的,只有阎木昔。

这让青水觉得很奇怪。

自己取得如此瞩目的成绩,十分功劳九分都是义父的,可与他对自己的深切期望相比,他表现出来的开心便显得有些敷衍。

青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从义父力不从心的笑容里便觉察出他的失落和沉闷,起初还以为是他对自己有更高的要求,后来却发现,他只是有心事。

青水不是好管闲事的人,只是他能感觉到,阎木昔已经真真切切地拿他当儿子看,那他也不得不掏出真心,来对待这位来得意料之外的父亲。

这日练了晚课,他没有直接回房间休息,而是从下人手里接过洗脚水,进了阎木昔的房中。

阎木昔对他的到来有一丝意外,毕竟他知道,青水并非善于奉承讨好之人。然而他没有拒绝义子的好意,由他伺候着洗了脚,这才问:“有事?”

青水诚恳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这几日看义父总是郁郁寡欢,好像有心事似的。青水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也愿意为义父分忧解难。”

阎木昔颇为诧异,随即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有心了,为父心中甚是安慰。只是这件事,义父自己能解决,你无需担心。”

青水见他有所保留,也不再多问。

二人闲聊了几句,青水告退离开,阎木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又是欣慰,又是感伤,神情很是复杂。

已是晚春,长夜虽不如冬日漫长,但仍有大把的时光需要消磨。阎木昔并未着急入睡,坐在床上练了一会儿功,突然听得院中有异动。

他十分警觉地睁开眼,闯出房门,便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射在门柱上。房顶上的黑影一闪,旋即没了踪影。

阎木昔从那利箭的发射方向便知来人非敌,取下箭上的信笺,只看了一眼,双目便愈发冷峻了起来。他回到房中,换了一身黑衣,随即熄灭蜡烛轻声出门,在院中踏了两步后竟如燕子起飞一般,整个人直接跃至半空,踏着房顶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东兴茶楼的雅间里,宋瑜已等了许久。

深夜的敲门声听得格外清楚,“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个黑影走了进来,正是阎木昔。

“阎教头,我们又见面了,真是幸会!”宋瑜起身招呼,笑得十分温和,只是这笑容落在阎木昔眼中,却好似索命的绳索一般。

他冷道:“王爷不必如此客气!你手上抓着阎某的把柄,指东我不敢往西,指南我不敢往北。有什么命令,直接吩咐就是!”

宋瑜笑道:“教头这话可是生分了。本王今日邀教头至此,不是为了吩咐命令,而是想和教头做生意——那桩一开始就想和教头做,却没做成的生意。”

阎木昔神情闪了闪,冷道:“为了一把青蘼剑,殿下还真是锲而不舍,在下佩服。只是如今的情势不比当初,去年夏天,我受王爷之托到朱府盗剑,即便被发现也足可自保。可如今盗剑变成夺剑,我面对的还是一个师承七界天的五阶武者,武艺高超又身携如此神剑,您就当真确信,我一定能得手吗?”

宋瑜并未答话,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