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剑在匣中藏 > 133.东宫全文阅读

听说阎木昔犯了事被缉拿下狱,太子很是惊骇,足足愣了半晌才阴下脸来,突然冷道:“阎木昔,不能留!”

公孙简早已料到他的反应,十分平静地饮了一口茶。

“为何不能留?”他问,

“他知道我的秘密!”太子满脸通红,急道,“要在平时,本宫与他都相安无事,也不担心他会泄我的底。可现在他身陷囹圄,为了保命,难免不拿此事来作筹码!”

“作什么筹码?”

“当然是换命的筹码!”

“和谁换命?”

“晋原府府尹郑关清?指使他盗剑的凶手?或者是其他跟本宫有仇的人。拿本宫的秘密,换一个活命的机会,这笔买卖很划算!”

公孙简没了话,眉头微微皱起,陷入了沉思。

“先生在想什么?”

“我在想,到底是谁想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殿下!”

“当然是跟本宫有仇的人!这人处心积虑把消息传到本宫耳中,就是想告诉本宫,他已经从阎木昔那里知道了本宫的秘密,继而以这个秘密要挟本宫!”

“如果是这样,那他为何不直接要挟殿下,而要拐弯抹角地把阎木昔入狱的消息告诉殿下呢?”

太子皱起眉头,稍稍冷静下来:“先生的意思是说,他并非要挟,而是别有目的?”

公孙简摇了摇头,道:“不一定这么简单。我有两种猜想,要么,他不知道殿下的秘密,只是想让殿下念着阎木昔当年的救命之恩,出手相救。如此,他肯定是阎木昔的朋友。要么,他知道殿下的秘密,并以此为要挟让殿下出手杀了阎木昔,让死人永远不再说话。如此……”

“如此,他肯定是阎木昔的仇人!”

“阎木昔已是瓮中之鳖,跑不了。此人若是他的仇人,大可以作壁上观,根本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先生的意思是说,此人也有把柄在阎木昔手上,怕他死前泄露出来?”

公孙简淡淡一笑,点头道:“若真是第二种可能,那这人十有八九,就是这起盗剑案的幕后真凶!”

太子微微一惊,看着地面沉吟了半晌,又冷道:“不管他是敌是友,阎木昔的命是留不得了!”

公孙简却是一愣,放下茶杯,平静道:“其实殿下不必如此惊慌,阎木昔不过是个小人物,即便知道当年那起案子的隐秘,也绝不敢拿此事来要挟殿下。他若为了保命,不惜铤而走险,不怕太子殿下以后找他算账,让他死得更惨吗?”

太子冷道:“生死关头,谁能想得了这么长远。他或自负武艺高超,逃出生天后,可以躲开本宫的追杀呢?”

公孙简不置可否,笑道:“或许吧!但以臣对阎木昔的了解,他绝不是这般顾头不顾尾之人,要不然,他前年也不会放弃了京城的荣华富贵,选择回到天水城那种偏远之地养老。他那么做,不就是为了告诉殿下,他绝不敢以此事要挟殿下吗?”

“可是……”

“再说了。他不怕殿下,难道不怕圣上吗?殿下可别忘了,当年那起案子,表面上看殿下是幕后凶手,可实际上……”

他的话没有说完,殿中的气氛却霎时冰冷了下来,盛夏的暑热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好半天,太子才道:“那先生的意思是?”

公孙简笑道:“现在摆明了是有人想让殿下做屠刀,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殿下杀了阎木昔也未尝不可,可是没有任何意义,死了一个老实本分的阎木昔,多了一个躲在暗处的对手,殿下的秘密还在别人手里攥着,而且还是个心计更深、手段更高之人!如此一来,情势反而不妙!”

太子神情更加阴郁起来,思考半天,这才道:“依先生的意思,阎木昔这条命,本宫非但不能杀,反而还要救。只有救了他,才能知道是谁想利用本宫,是谁想陷害本宫?”

公孙简淡笑道:“这倒也不一定。方才臣所说的,都只是猜测而已,这个传话之人到底是敌是友,尚不明确,阎木昔的案子到底是何情况,咱们也不清楚。要想走好下一步棋,还得先摸清楚情况才行!”

太子急道:“可是父皇五十圣寿在即,皇子们都在京城,各国也都派了使臣来。如此情形之下,本宫怎能允许任何意外发生,若是……”

公孙简笑道:“殿下多虑了,臣刚才说了,秘密不是殿下一个人的秘密,即便真的公之于众,圣上绝不会怪到殿下头上来。再说了,当年的案子料理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和把柄,阎木昔之所以知道内情,也不过是在殿下身边待了一段时日才有所猜测。殿下怕什么?”

太子叹了一口气,道:“就因为案子是父皇授意我去做的,我才害怕。父皇对我的态度,先生是知道的,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若这起旧案突然被掀开,父皇必定龙颜大怒。到时候,我不是真凶也是真凶了!”

公孙简听罢,脸色也阴郁了下来,沉思良久才道:“依臣之见,殿下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此人若真有如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大可以自己杀了阎木昔,何必费尽心思假借殿下之手?所以臣猜测,此人想借刀杀人是真,要挟殿下却也不敢。”

“那依先生的意思……”

“先将此事按下,也不杀,也不救,相机而动!”

太子听到此处,心中忐忑仍然无法平息,却也知道公孙简说得十分在理,只能点了点头。

虽说要将此事按下,然而该打点的还是要打点,该调查的还是要调查。当天夜里,东宫便派人前往晋原府,一来知会郑关清暂时留住阎木昔的性命,二来详细了解这起命案的始末。

然而乾州距离天水城路途遥遥,这一去一回最快也要三天,若要把案子了解得详细透彻,五天也打不住。

如此,太子如何等得及,一颗心好似在火上烤一般。思来想去,他想到一个人——四弟桓王,不是从天水城来的吗?

第二天,东宫的诏令便抵达了天和驿馆。

这是桓王进京近十日后,头一次接到那座皇城对他的邀请,一时竟不知该觉得荣幸,还是觉得可笑。

不管情绪如何,太子是君他是臣,必须马上入宫觐见。出发之前,他特意把青水叫到房中,嘱咐见到太子后要如何禀告,随即两人便在侧妃朱凝复杂的眼神中,登上了东宫派来的马车。

若说京城的繁华与富庶,已经叫青水大开了眼界,那么皇宫的富丽与辉煌,更叫他心生一种肃穆敬畏之感,以至于坐在马车里连大气也不敢喘。

为了救义父,他像个愣头青一样千里迢迢跑到京城,一个乡下种田的小子,竟然要去面见国家的储君、未来的皇帝,想想都觉得神奇。纵是之前不怕,如今到了这巍峨严肃的高耸红墙之内,也早已慌得浑身发抖,根本止不住。

“别怕!”宋瑜见他如此,安抚道。

青水挤出一个笑容,算作回应,心情平复了一些。

走了不知道多久,马车突然停住了,青水率先下车,便见眼前是一座十分高大雄壮的殿宇,门口牌匾上写着“东宫”二字。他还来不及感叹,已有宫装太监过来向宋瑜叩头请安,随即将二人引入殿内,一路未再说话。

青水便是再新奇,也被这肃穆的气氛压得小心谨慎,只敢跟在宋瑜后头慢慢走路。不多时,两人到了一座大殿门口,宋瑜对他作出了一个“停”的手势,自己随太监进去了。

青水等在殿宇门口,心中又紧张又焦急,却一动也不敢动,远远看去好似一根柱子似的。

暑热难耐,院子里蝉声嘶鸣不绝,愈加显得宫殿肃静威严。

青水不知自己站了多久,只知道身上早已被汗水浸湿,心中愈发急得厉害。这时,不知哪里传来一个轻快又略显调皮的笑声。

他好不诧异,如此庄重森严的地方,怎会有人这般放肆。还未想明白,一阵欢快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他不敢偷看,愈发将头埋低,却不想片刻之后,一张阳光明媚的笑脸却伸到了他的脑袋下,两只黑漆漆的眼睛似葡萄一般,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啊——”

青水吓得叫了一声,跳了开去,便见面前站着的乃是个明媚少女,穿明黄富丽华服,戴满头珠翠金钗,明明都是很老气的装扮,可落在她身上却无比的明艳娇俏,衬得她的相貌也无比的端丽可爱。

少女皮肤白皙、五官端正,眉毛眼睛都恰到好处,露出笑容更显得人好像在发光。青水早已看呆了,好半天竟没有反应。

“看什么看,不认识了?”少女突然道。

他早觉得这少女十分眼熟,听到她的声音才想起来,她不就是前两天误闯天和驿馆天澜院的那个野蛮少女吗?

“你……怎么是你……”青水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早猜到她能闯进重兵护卫的天和驿馆,不说是皇亲国戚,也至少和几位王爷有关系,却不想她竟能穿得如此显赫,大摇大摆出现在太子东宫。

不等他猜测,身后一个宫女早已怒喝:“放肆!见了公主,还不下跪!”

青水倒吸一口凉气,脑子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公……公主?”

“还不下跪行礼,这是大公主殿下!”

青水的脑子几乎已经不能运转了,像个机器似的,愣愣地跪了下去。

宋琢见他如此呆愣,早已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得意道:“我就知道,得罪本公主的,都没有好下场!”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方才那宫女愈发脸色紧张,一双眼睛像冷箭一样朝青水射去,咬牙切齿道:“公主,他还欺负过您?这还了得!奴婢这就叫人把他关进天牢,打他个皮开肉绽!”

宋琢听罢,狡黠一笑:“嗯?这个主意不错,那就这么办吧!”

青水当场吓愣了。

他如何料到进一趟宫,竟会祸从天降,落得如此下场。他还没见到太子,还没有求到他搭救义父,难道就要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关进天牢,丢了性命吗?

他越想越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整个人就像个木头似的呆在了原地。

“我说!”宋琢皱起眉头,没好气地道,“本公主都要把你关进天牢了,你就不知道说说话、求求情什么的吗?”

青水这才反应过来,急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好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宋琢十分得意,还想等他求饶,却好半天没有动静。再看地上,却见他耸动肩膀,竟抽泣了起来。

“喂,喂……你,你这是做什么?”宋琢有些慌道。

青水并不回应,只是忍不住地涕泪横流,匍在地上不住的抽泣。

宋琢只是想逗一逗他,哪里知道他胆子这么小,立即慌了,蹲下来道:“你别哭了,我跟你开玩笑呢,我不会送你去天牢的,你放心吧!”

青水本来十分委屈害怕,听到这句话,又只觉得劫后余生,短短一瞬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心中愈加激荡,非但没有止哭,反而哭得更加厉害了。

宋琢更加急了,直接坐在地上,扒拉着他的袖子道:“你怎么还哭啊,我都说了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了,你,你别哭了。”

“我……我向你道歉还不行吗?我错了,我不应该吓唬你,行了吧?”

“你……你这人怎么回事,一个大男人,怎么说哭就哭。”

“你还没完了?你再哭,小心,小心我真把你关到天牢里去啊!”

“喂,大哥,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都跟你道歉了,还要怎么样,难道还要我给你下跪磕头吗?”

“行,本公主敢作敢当,我也给你磕个头,这总行了吧!”

宋琢说到做到,立即转坐姿为跪姿,两手撑着地面就要磕下头去。

青水好不惊慌,这才止住哭声,起身伸手去拦。这一抬头,便看见一张气鼓鼓又明晃晃的脸,几乎挨着自己的鼻尖,直愣愣地扑进了他的眼睛里。

这一刻,外面的蝉声、宫女的惊叫,瞬间都消失了。

他愣在原地,呼吸止住,看着眼前这双黑漆漆的眼睛,心脏停止了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