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剑在匣中藏 > 4.白家全文阅读

青水第二天起得晚。

许是多日未曾睡得一个好觉,这一夜暖被窝好似垄头村的家中。起床来到酒肆大堂,两三客人正吃面饮茶,熏得白烟袅袅。

祝大娘在厨房忙碌,瞧见青水,便笑意盈盈地招呼他坐。青水急着赶路,又不好不打招呼就走,何况便是借宿,饭钱也是要结算的。想到此,便干脆吃了早饭再走,待饭后连算钱带告辞。

祝大娘是爽快人,推了一回便收了饭钱,指引青水到雷公渡口过河。

青水致谢离开,一时乘船到了河对岸,太阳已升得老高。趁着气温暖和了许多,青水紧紧地赶路,连午饭也未曾吃,一直到日落西山,才在一个叫“门头”的小镇用饭落宿。往后许多日,他照旧是白天赶路,晚上休息,虽然两条腿进程缓慢,好在北方进入秋冬,连一滴雨也懒得下,又都是平坦大道,脚程反倒比雷公河南岸要快得多。

到了十一月上旬,青水终于到了晋原府境内。

作为大献朝北方第一城,天水城的名号比晋原府还要响亮,以至于青水要问起路来,连叫花子也能头头是道地给他作指引。

不过五日路程,青水便由天水城的南城门入了城,自进城起,便见灰扑扑的楼房鳞次栉比,一层一层往前后左右排开去,显得极有规划。北方城池与南方最大的不同,便在于南城的楼房讲格局,讲意境,以至于总体来看不免显得杂乱,而北方虽少情调,但街道巷弄横平竖直,高楼矮房规整简便,倒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浩然大气。

金刀门白家的名号近年在江湖上有所消减,但仍是江湖上的一扇招牌,在天水城也还称得上人尽皆知。青水很容易打听到地址,循着街牌门号找到地方,但见不算阔绰但十分格局的一扇大门,门口两个虎虎生威的石狮子,狮身有几处不明显的斑驳印记,显出这个武家的年岁深久和积淀深厚。

木门上挂着牌匾,虽无金漆红印,凤舞龙飞书就的“金刀白府”四个大字,仍显得威武十分。青水被这大门的气势吓得有些怯懦,这一路只知道蒙头赶路,丝毫未曾想过投亲之后的事。如今真到了地方,反倒害怕起来。

想了许久,他才去扣门,不多时,便有一个戴四角方帽小厮模样的年轻人来开门,极快地将青水上下打量,问:“尊驾找谁?”

青水有些发窘,极力不想表现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强作镇定道:“我叫陈青水,家母叫白慕萍,是金刀门掌门白慕华的妹妹。”

一句话叫小厮眼神惊异,青水生怕他不信,连忙要到包袱里去掏母亲留下来的信。小厮却道:“那这么说,你就是我家老爷的外甥了?快请进,快请进,我去禀告老爷!”

说着,早把青水连请带拉,拽进了大门,又脚步匆匆地到里面去请人。

青水有些错愕,只得自己进门,但见影壁之后是一片开阔的空院,左右两侧除了几盆聊胜于无的花草,便是两排立满银闪闪各色大刀的兵器架最受瞩目。略过兵器四周环视,但见影壁正前是正厅,左右是厢房,正厅两侧有耳道,想来后面还有院房。

只这一瞧,青水便知这个舅舅的身家,远超自己想象。于是越发想不通,母亲为何宁愿自己这么些年独自受苦,也不肯带他上天水城,寻哥哥的庇护?青水不得不猜想,难道是他们兄妹不和?若真是不和,眼下他遵着母亲的遗言到此,又岂会受到舅舅的热情接纳?

越想,青水心中越慌,甚至起了趁人家没赶客之前自己赶紧走人的心思。这时,正厅有脚步声迭迭,不容青水猜测,便是一个容貌与母亲有四五分像的中年人急色前来,一眼便落在了青水身上。

不必说,这人自是他的舅舅,白慕华。

白慕华身边还跟着方才那小厮,此刻正献宝似的指着青水,道:“老爷,就是这位小哥,说是姑奶奶的儿子。”

这话未落,又从厅里走出一个中年妇人,四五个青年男女,神色皆是探轶。不待青水紧张,白慕华已脚踩脚地下了台阶,来到青水近前,眼神不住地在他脸上探究。

看了许多圈,嘴唇张张合合好几次,似是有许多话要说却说不出口,好半天他才道:“你……你娘还好吗?”

青水诧异,难道不用验明他的身份吗?

他却不肯省略这个步骤,生怕闹个笑话,便退后一步,拱了拱手道:“请问阁下是金刀门的掌门么?”

白慕华道:“是,我是,孩子,你打广林府来?”

青水道:“是。”

白慕华又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青水如实回答,然而白慕华的神色却并无变动,对于青水的身份,他在瞧见他的第一眼便确定了,多问一句只为安心罢了。至此,他又想起方才的疑惑,再次发问:“你独自到此……你娘还好吗?”

青水还是没法确认,这个舅舅和娘亲的关系是好是坏,然而事到眼前,他已没有了别的选择,只能从包袱里拿出母亲的信,交到白慕华手中。

白慕华不疑有他,急急拆开,但见随着一纸书文之余,信笺中还掉出一枚木钗,做工粗糙、样式简陋,看起来有些年头。白慕华瞧见这木钗,眼中便有一层感伤,忙将那信展开,一目三行地看下去。

青水透过纸背,能看见信上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比留给自己的要多许多。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甘,然而不等这不甘发酵成对母亲的埋怨,白慕华已双眼噙泪,颤颤悠悠地问他:“你母亲,死了?”

青水不知母亲是否在信上说明了自己的死法,不知是否该说实话,但瞧见舅舅身后还有好些人,他不便明说,便只含糊地点了点头。

白慕华又问:“怎么死的?”

青水便有了主意,随口道:“重病!”

白慕华不再追问,眼泪随着这两个字落了下来,当下竟有些不能自持。身后的人见状,一个个屏气凝神,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唯独那中年妇人拭着眼泪走上来,道:“外甥风尘仆仆从广林来,想必一路上吃了不少苦楚,赶紧让他进屋休息,吃点东西吧,站在这院里吃风做什么?”

白慕华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一把抓着青水的手,口里不住地念着“好外甥”,拉他进了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