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疯狂扭曲的面容让张氏一下就僵在了原地，这个人，还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小女儿吗？
张氏高高扬起的手掌最终没有落下来。
她看着洛玉儿，一脸的心疼，“从小打到大，还是没有把你教好，再打你又抵什么用？”
张氏说着，这一巴掌没有打在洛玉儿身上，却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她这一巴掌用了全力，响亮的巴掌声在小厅回响起来，洛家一家子顿时都愣住了。
他们想过张氏会把洛玉儿打个半死，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张氏不但没打洛玉儿，还率先把自己打了一巴掌。
“娘，你这是做什么？”
洛宽仁赶紧凑上去，生怕张氏再打自己。
张氏一把推开洛宽仁，“你走开，你们都不要说话，你们全都闭着嘴巴静静看着就是了，她心里对我有怨，我今天就和她好好把这事捋清楚。”
张氏抬手又给了自己一巴掌，虽然她红着眼眶，但面上却硬气十足的对洛玉儿道：“这两巴掌是娘给你道歉，是娘这些年偏心，对你不起，你要是还不满意，要打要杀你尽管来，当娘的绝对不会怪你半句。”
洛玉儿从来没有想过张氏会这么做，刚刚张氏扇自己的那两巴掌用了全力，纵然是被烈日蹉跎多年的黝黑肤色因为那巴掌的力度也显现了明显的巴掌印。
在洛玉儿心里，张氏一向强悍，半生过去，她从未见张氏对谁低声下气过，更别说跟人道歉这种事。
如今张氏对着她说出道歉的话，洛玉儿只觉得满心的酸涩，满心的委屈。
“娘……”在面对张氏的时候，洛玉儿终于有了一丝正常的感情。
“别不好意思，这么多年，把你心头的怒气都发泄出来吧，不要害怕，娘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张氏拉起洛玉儿的手，一边用力的往自己脸上招呼，一边道：“来，想怎么打都行，不要怕，把你心头的怒气都发出来，你不是在心里恨娘来着吗？恨就打，别憋着，你都憋了十几年了，不要再憋着了……”
张氏用力的拉着洛玉儿的手打自己的脸，洛玉儿却哭着开始挣扎，想要缩回自己的手。
“怎么了？为什么不打？”
张氏看着洛玉儿，随即道：“是不是觉得这样不够解气？好。”
转身对洛宽和道：“老大，去厨房把菜刀拿来。”
洛宽和一愣，随即摇头，“娘，你拿菜刀做什么？”
一家人，动什么也别动刀啊。
“叫你拿你就去拿，怎么的，来了县里几天，老娘就叫不动你了不成？”张氏双眼一鼓，凶悍的样子顿时让洛宽和勾起了童年的阴影。
他看向家里其他人，见他们都沉着脸没反应，洛宽和心里没主意了，只好跑去厨房拿了一把削骨的刀。
张氏接过菜刀，把刀柄放在洛玉儿手里，然后正色道：“玉儿，来，你觉得砍娘哪里你觉得痛快，觉得心里畅快，你就砍，娘就算是死了，也绝对不会让他们报官，你就放心大胆的砍。”
洛玉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沉默着不肯说话。
“砍啊，娘就站在这里，不是很恨娘吗？怕啥，直接砍。”张氏语气铿锵的道。
“娘，你为什么要逼我？”洛玉儿突然抬起手里的削骨刀对着张氏，“为什么你要这么对待我？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她眼角的泪一阵一阵的往下.流，这么多年压在心里的疑问和委屈一下奔涌而出，再也无法控制。
张氏面对着离自己只有迟尺之近的削骨刀没有任何的畏惧和退缩。
可是旁边看着的洛家两兄弟就无法澹定了，“洛玉儿，你赶快把刀放下，别伤了娘。”
两人说着，就要过来夺刀，然而却被洛媚儿一手一人给拉住了。
见洛媚儿冲他们摇头，两人这才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明明我什么都比她好，你还是看不见我，你还是对我不好。明明她是家里最懒的那一个，为什么她却吃得最好，穿得最好？家里有什么好的，你都第一个想着她、紧着她。”
“我呢？我就不是你亲生的吗？我就不是你的女儿吗？你事事都替她着想，却从来没有替我着想过。”
“每次被娘喊去干活，她都不用去，早上娘说让她多睡一会，中午娘说，让她歇一会，外面太阳大，下午娘又说，吃饱了让她在家躺一下。娘，为什么你怕太阳晒着她，你就不怕太阳晒着我？凭什么你怕她淋雨打湿衣服，就不怕我被洪水冲走？”
“那年涨水，我和她一起在河边玩，洪水来了，明明我离娘更近，可是娘都没有管我，却跑过去把她从洪水中拉了出来，而我呢？要不是正好有一颗大树拦住了我，我早就被洪水冲走了。”
“我现在都记得，小时候我和她一起去地里背柴，她明明比我大，却背得比我少，走到半路，你看她满脸汗水，就把她背篓里的柴全部都放在了我背篓里，我背不动，还被你骂……为什么呀？娘，她凭什么啊？我才是最小的那一个啊，我才是最应该得到所有爱的那一个啊，可是我得到的永远都是棍棒和你的打骂。”
说到此处，洛玉儿忍不住泪流满面，连带着她握着削骨刀的手都开始了颤抖。
洛宽仁和洛宽和两人听着洛玉儿的哭诉，两人心底都不禁一暗，纵然现在他们对洛媚儿没有任何的隔阂，但是曾经年少在他们心里留下的伤害和阴影永远都无法抹去。
洛玉儿的疑惑，其实何尝不是他们心中的疑惑呢？
只是所幸他们对这些事的记恨并没有洛玉儿那么深。
听到洛玉儿把这些年对她的不满和怨恨在此刻全部倾泻出来，张氏眼底的水汽一下就重了许多。
她吸了吸鼻子，缓缓转身看向洛媚儿，她看洛媚儿的目光依旧是温柔的。
“我生媚儿那年正逢大旱，家里没有任何吃的，我好不容易去讨要几个红薯来，却被你大哥二哥偷偷吃了个干净。那时候你们的奶奶分给我们的地因为天旱，长不出任何的庄稼。没有办法，娘和你爹只能去帮大户干活换点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