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网 > 其它小说 > 岁月玄悖 > 第二十三章同僚见妒背道驰(官场蹭蹬小说)全文阅读

《岁月玄悖》·卷二·之绝色瘦马与狗苟蝇营

杨拔贡在酒场上已经泡了好多年,这点酒对于他而言,只能用何足挂齿来形容。今早刚一回家,发现姚奉儒的床上赫然躺着一个病歪歪的小尤物,这让见广识多的杨拔贡立马成了丈二的和尚。听得姚奉儒酒席宴中的一番絮叨后,杨拔贡心中的疑团总算解开了。怪不得这小娇娃如此娇媚动人,如此摄人心魄,原来她是一个扬州瘦马,这就对上路数了。

记得乙卯年夏末,十三省区大盟主安徽督军张勋委派他的谭幕僚长前去南京,秘密接洽江苏督军冯国璋副总统的总参议胡嗣瑗,共同商讨督军团在徐州召开复辟会议的事宜。作为随行人员,杨拔贡得以被谭幕僚长选中,一同前往了南京。

事情办妥后,谭幕僚长就带着他专程去了一趟秦淮河,让他着实风流倜傥了一番。那次嫖妓经历,杨拔贡至今依然记忆犹新回味无穷,原因就是侍奉他们的那两位扬帮歌妓正是刚刚流落青楼的瘦马。瘦马出身的她们巫山云雨起来,那种与你水乳交融销魂摄魄的滋味甭提多美了,就连谭幕僚长在返回徐州的火车上时而大加赞叹,时而唏嘘不已,他不止一次地对杨拔贡说,等他们大功告成后,非得物色一个一等一的瘦马做妾不可。不论是模样还是姿色,他嫖的那一个绝对赶不上姚奉儒的这个芊芊,谭幕僚长玩的那一个和芊芊相比,也是稍逊风骚。芊芊可算的上是一位一等丽质冶容的女孩儿啊!嗨,可惜名花有主,无可奈何,咱就不要觊觎了。

“我自打记事,就从未碰过任何女人。天道酬勤,厚德载物,冥冥之中是哪位神人为我这位守身如玉的正人君子,预留着这么一位倾国倾城的窈窕淑女啊?毛诗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姚奉儒大着舌头说着。

“哪有什么神人呀,你的这个好逑是你丈母娘给你准备的。”杨拔贡逗了他一句。

“她是由瘦马婆子给育大的,基本上就算是个孤儿。岳父岳母?估计我这辈子是没有了。哎,对了,我得向您保证,保证芊芊以后的幸福,因为她就是我的最亲最爱,我要明媒正娶她。杨兄,到时候,您就是我们的主婚人,您一定不要推辞,在北京城,除了您,我就再也没有朋友了。我要倾其所有,为芊芊办一场像样的婚礼。”

“我看,昨天晚上你就倾得已经差不多了,现在你还剩下多少所有哇?”杨拔贡诘问道。

“还有几百块,买家具买新衣足矣。如果不够,老兄您可得给我兜着点儿?”

“没问题,缺多少,我兜着。”看着年近三十才想起成家的姚奉儒,杨拔贡不禁伤感起来。自己在外飘零十几载,因大清国祚衰微,吏治腐败透顶,自己才能使进钱去,巧用冒籍奉天廪生资格的手法,瞒天过海地混得了一个拔贡身份,本想着用拔贡这块敲门砖在仕途上捞个前程,以图日后衣锦还乡封妻荫子,谁承想国体屡次变更,直弄得他们这些站错队踩错点的小人物们仕途蹭蹬,总是这么无官无职一事无成,直至现在还被孤苦伶仃地羁绊在了北京城。掐着手指算一算,小儿子已经该读学堂了,大女儿二女儿说不定早已出阁为人qi为人母了,要是三女儿活着的话,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抛家舍业了这么多年,是该回去照看照看了。他慨叹了一声,随即喊来跑堂小二,扔下一块大洋,搀着酒醉的姚奉儒出了酒馆。

回到了住处,姚奉儒一溜歪斜踉跄着闯进了西屋,惊得刚刚起身相迎的芊芊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的姚奉儒看见床铺就如同看见了人生归宿一样,他一头扑将过去,连鞋都没有脱就呼呼大睡起来。

杨拔贡看了看人事不省的醉鬼,又瞅了瞅一旁不知所措的芊芊,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芊芊给姚奉儒脱了鞋,正在拉平舒展他那有些皱巴的衣裤时,杨拔贡又挑帘进来了,他一手拿着一把钥匙,一手托着一捆包裹好的银元,冲着芊芊嘘了一声,意思是不要问为什么,便把那白花花的大洋和锈迹斑斑的钥匙一同交到了芊芊手中。他扬起手,想摸一摸芊芊的脸蛋,芊芊一侧身,躲闪了过去。杨拔贡不尴不尬地笑了两声,便再次返回东屋,草草地收拾了一些东西,就折身出了家门。

虽然杨拔贡是用捞偏门的办法窃取的前清功名,但是十几年的苦读经传诗书,还是让他或多或少地沾染上了文人身上所特有的那种假清高的儒酸气。折腾钻营了这么多年,除了喜好上了酒色二气,可谓仕途蹭蹬空空如也。人有急流勇退,也有平流缓进,更有心灰意冷,眼见着小同乡姚奉儒就要洞房花烛,有滋有味地过上他才子佳人神仙般的生活,人已中年的杨拔贡不免陡然生起了一缕莼鲈之思。他背着一个软皮包裹,迈步上了一辆人力车后,大声吟道:“人生贵得适意尔,何故羁绊于千里之外,孜孜以求官位钱财乎?”

刚刚抬起车杆准备起步的车夫回过头来,颟顸地问道:“先生,您说了半天,您到底是要去哪儿?我一句也没听明白,劳烦您再说一遍。”

“北京火车站。”

一场暴雨过后,除了无法躲避雨打风吹的绿肥红瘦之外,还有一种不甘寂寞、盲从地渴望着圈外世界的生灵被过早地置于了死亡境地。昨夜的雨水积满了大路小道上的坑坑洼洼,阻滞着杨拔贡奔往火车站的前行,使得他不止一次地下车绕行。

前面一个硕大的积水坑,淹没了整个路面,车夫停住洋车,转过身来说,这个坑的水太深,怕误住了车,请求客人下车,并说他先把客人背过水坑,再回头拉空车过来。杨拔贡下车一看,这个水坑确实很大,足足有小半亩地的面积,坑里面哜哜嘈嘈的,是两个大人领着一群半大孩子在潦水中争抢着什么宝贝东西。骑在车夫背上的杨拔贡看清了,原来大人孩子们正在乐此不疲地捕捉着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鱼儿。

其实这些鱼儿们本就生活在附近的水坑河道里,一场狂风暴雨,让它们觉得此生忒应该在大风大浪中畅游一番,然而其结果却是残酷得让它们后悔莫及。风停雨住后,顶着水流噼里啪啦欢快地畅游到此的鱼儿们,被无情地搁阻在了路边的小坑或车辙中。看到有这么多的美味从天上掉下来,大人孩子们纷纷拿起脸盆,筛子,甚至捞饺子的笊篱,争相抢捞着水洼里的鱼儿们。无论谁为刀俎,鱼儿们注定了就是鱼肉。

终于到了车站,杨拔贡下了洋车,径直向车票售卖窗口跩跩走去。前面突然闪出一个男人,他左手提着一只考究的小皮箱,右手拎着一根玄色文明棍,左拦右晃地一直阻挡着杨拔贡的去路。

那人头发梳得溜光麻滑,鼻梁上架着一副黄闪闪的金丝眼镜,蓄着两撇黑胡儿的嘴巴上叼着一根大雪茄,狗尾巴似的晃个不停。他上身穿着一件阴丹士林白褂,第二粒领扣处与上衣口袋间连着一根金灿灿的链子,甭问,口袋里肯定装有一块价值不菲的名贵怀表。他下身穿着一条刚刚时兴的二蓝宁稠长裤,微风习习,宽大的裤脚飘飘抖抖在锃亮的黑皮鞋面上。那人放下皮箱,摘下眼镜,扑哧一声笑道:“杨主任,杨拔贡,杨公鹤先生,别来无恙乎?”

杨拔贡定睛一看,原来是与他一起共过事的黎隼参谋。杨拔贡打量着他这一水新的行头,咂着嘴儿,啧啧夸奖道:“士别三日,就是得刮目相看,看老弟这番春风得意的劲儿,肯定是又择得了一支高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啦。”

“要不参谋部的人们都说您杨拔贡最为老到哪,眼珠子就是毒。兄弟我现在是津海道公署总务科科长,受道尹大人直接委派,来京城有要事公干。哎,人家都是进京来赶考的,瞧老兄您这副打扮,肯定这是要离开北京呀,是不是又谋到了什么风水宝地,赶着去赴任呢?”看着杨拔贡一副要远行的装扮,黎隼调侃道。

杨拔贡一听这小子谋得了一份要职,酸溜溜地反诘道:“还说我老到,我看你小子才是真正的小奸巨猾。定武军被缴械的前几天,我怎么就没有你这么有远见呢,恰好有公事抽身去了天津?张大帅这棵大树倒了以后,我们就都成了四处逃窜的猢狲,逃命的猢狲在北京能有个什么混头,只能卷铺盖卷回家种那二亩地去了。还是你老弟有能耐,不但没受牵连,还谋得津海道总务科长的热门活儿,这可是道尹大人跟前数得着的大红人啊。哎,你小子不会是一只成精了的妖怪吧,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道行?”

“我再怎么有道行,也只是小奸巨猾哟。我这小奸巨滑的人都能混得人五人六的,凭你的老奸巨猾混成了这个膪样,不能够哇。来,找个地儿,跟老上宪喝点儿,早走晚走的,你也不在乎这一会儿。”

一说要喝酒,立刻勾起了杨拔贡腹中的馋虫,他也不去买车票了,直接跟着黎隼出了车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