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玄悖》·卷二·之绝色瘦马与狗苟蝇营
黎隼要说的喝酒的地儿居然是北京大饭店，这一下子更让杨拔贡刮目相看了。人家好酒好菜好招待，杨拔贡只能舔着脸子蹭吃蹭喝。
对酌了几杯闲扯了几句后，黎隼又转回了刚才的未了话茬。“老兄，刚才你说我有道行，你错了，其实我没有什么本事，我只是跟对了领头人，我的领头人才是真正有道行的主儿。”
“跟对了领头人？那你的这位大贵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杨拔贡非常想知道他现在侍候的主儿。
“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不是，就是咱们原先的那位头儿哇。”
“咱们的头儿，谭维则，谭幕僚长？不、不、不，开仗的前几天就不见了他的踪影，我还以为他也被讨逆军给逮住了呢……”杨拔贡很是吃惊，在北京的这些天，他几乎看遍了京城里所有的大报小报，他十分关注在这场复辟中出过大风头的那些大人物们的命运。
杨拔贡一脸不解地分析道：“参与此次复辟的好多大人物基本上都被上榜通缉了，像跑出去的双料帝制犯雷震春和张镇芳，还有议政大臣、外务部尚书梁敦彦，不是都在丰台站被抓住的嘛。邮政副大臣陈毅在黄村车站被擒，讨逆军当众铰了他的辫子，还让他具了一张‘永不参与复辟’的甘结。二十八师师长冯德麟，人都已经跑到了天津，最终也是被讨逆军拿获。要说最有本事的，还得说康圣人，人家不但学问高，化妆术更高，居然装扮成了一个老菜农，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出了北京城，逃过了沿途稽查的军警。可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啊，戊戌政变那年，他被查封的那些财产，刚刚启封返还他，因为他辅助大清复辟，他的家产就又被再次查封了，多大一坨子的家产呀，怪可惜了的。复辟那会儿，咱们谭大人撺掇得那可是最欢的，难道他就能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是不是他会什么奇门遁甲之术……”
“毫发无损？你也太小看咱们的大人了！咱们谭大人在官场上那可是长袖善舞逢源左右，这么大的一场变故，不但毫发无损，而且还捞得钱财无数，最出彩的就是人家还当上了津海道的道尹。全国二十二省九十三道，他老人家就是其中的一道啊。”黎隼撇着大嘴叉，竖着大拇哥，亮相了好半天。
“我们的谭幕僚长谭大人，他真的当上了津海道的道尹？这可是中央政府的简任官啊！”
“那当然了，不仅如此，他还兼任着津海道镇守使的重任，这可是个一肩双挑军政两柄大权的实力派人物，全中国有此殊荣的道尹没有几个。镇守使是握有一道军权的，权势有多大自不必说，单就那道尹一职的权力也是相当大的，最为重要的就是，这道尹有呈请任免县知事之权，肥头得很哟。现在的谭大人，可谓是炙手可热势绝伦啊。”
“，这这这不对呀，”杨拔贡这回可是彻底懵了，一个为复辟忙前忙后还担任过伪职的人物，事败后居然还得了一个共和政府的双重要职，这官场也太玄妙，太变化多端了。
看着自己能说会道的能耐上司也懵懂起来，黎隼哈哈一笑道：“还记得端午月第四次徐州会议吗？”
那一次会议规格最高，杨拔贡当然记得。奉天督军、吉林督军、黒龙江督军、江苏督军、直隶督军、山东督军、河南督军、湖北督军、江西督军、福建督军，中国最有势力的十大督军齐刷刷地都来参加。另外，还有好多省长、师长列席，国务总理段合肥也派了他的亲信徐树铮前来捧场。
黎隼右手食指轻轻点着桌面，说道：“丁巳复辟计划，就是在这一次徐州会议上商量好的，并且各位督军、省长、师长，还都在一块黄绫子上签过名盟过誓呢。”
“可是后来挑头反对大帅复辟的不就是段合肥、冯河间、曹锟他们这伙人嘛，他们纠合在一起，发来好几拨的讨逆大军，对我们穷追猛打，没完没了。两面三刀的，真不是大家所为！”杨拔贡有些不屑于这些大人物。
“阳奉阴违，这才是高人所为哪。都知道咱们大帅是个忠臣，最忠于大清，他们就利用大帅复辟心切的心理，借着他的这杆老枪，先把由南边把持的国会给吓唬散了，顺势逼着无兵无势的黎黄陂退了位。咱们大帅不长记性啊，去年袁世凯称帝，遭到了全国上下一片反对，穷途末路的袁大总统只得逊位下台。讨逆军就是利用国人痛恨复辟的共性，高举起反帝反封的大旗，反过来倒打一耙，就把咱们定武军彻底地打进了狗肉缸里去了。看人家，再造了一回共和，国家大政重新操在手里，升官的升官，上位的上位，这一招一式的，多厉害多歹毒啊！”
“是够厉害够歹毒的！那咱们谭幕僚长是怎么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
“终于问到节骨眼上了，就是那块黄绫子呀。”
“对呀，凭什么把这复辟的烂账都算在咱们大帅一个人的头上，黄绫子上面可是有各位督军赞成复辟的亲笔签名啊，拿出来公布于天下，谁黑谁白，不就什么事都清楚了嘛？”
黎隼凑了过来，低声问道：“这个时候让你说说，这块黄绫子是不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宝贝？大帅想要，讨逆军更想要，你说你给谁吧？”
杨拔贡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他猜出来了，他真替大帅叫冤叫屈，敢情是自己最亲的人出卖了自己，敢情是和自己山盟海誓的一群人合伙耍了自己。怪不得大帅躲在荷兰使馆里讨逆军拿他没法？怪不得大帅留在北京天津的家室财产没人敢去查封没收？原来是讨逆军他们这事干得有短处不仗义呀！
“大事不好后，大帅才想起了那块黄绫子，既然你们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大帅想把事情的原委***，他找来保管黄绫子的谭幕僚长索要。幕僚长说此物关系太大，没敢随身携带，说是匿藏在了天津。大帅就命令谭幕僚长立刻动身去取。临行前，谭幕僚长得带着两个跟紧的人一起去呀，就找着了我，可是没有找到你。”黎笋白了杨拔贡一眼说：“事情太紧急了，这不我们俩就星夜去了天津……”
杨拔贡一听说谭幕僚长临行前还找过他，他一拍脑门，后悔不迭起来。
那一天他到底去干什么去了呢？对了，是给被定武军查封的一家门店拆兑事去了，从中得了俩钱，喝了一场酒，末了还去了一趟八大胡同，美美地会了一房。嗨，拆兑门店的这件怂事真真耽误了我一生来最为重要的一件大事！要是那天夜里自己也跟着去了天津，怎么也得弄个一官半职的。哎哟喂，看看人家黎隼，高者挂罥长林梢，再看看自己，下者飘转沉塘坳，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俩人的境遇简直判若云泥！后悔得杨拔贡连连咳声不断。
“你就别倒腾后账了，现在兄弟有一件要紧的事情需要你伸手帮忙，要是你帮好了，道尹大人那里可是有回报的哟。”
听说是给谭维则办事，杨拔贡来了精神，“行，你吩咐吧。”
“还回老家吗？”
“不回了，你快说呀，到底是什么事情，居然还能用的上我这个老朽？”
“我此次来京，是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需要秘密办理。京城我不太熟，你好赖在皇城跟下也混了这么长的时间。”黎隼再次压低了声音，神秘说道：“咱们谭大人，可是真正的能人。就那块黄绫子，换得了二十万大洋外，还加了一个津海道道尹兼镇守使的实惠官位。现在的他是既有钱又有势，什么也不缺。不过他老人家也有点儿好寡人之疾，新添了个喜爱妻妾之奉的嗜好，这你也是知道的。”黎隼那如豆的目光斜视着杨拔贡，狡黠中投射出一道不怀好意的斜光。
杨拔贡知道谭维则特别喜好渔猎女色，他会意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这跟你上北京有啥子干系？”
“附耳过来，”黎隼越说越神秘，“这次复辟，让南边的革命党很是恼火。每年四百万两银子的供奉，清廷居然还不满足，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复辟登基？这回倒好，优待清室的供奉被大大地消减了。钱少了不够花销啦，这不清室就裁撤了一大批含苞待放的宫女和一些娘儿们腔腔的老公。”见杨拔贡还是没听明白，黎隼终于揭开了谜底，“那些缺鸡少蛋的老公们还能有个屌用，那放宫的宫女可就不一样了，要是弄一个俩宫女放在身边伺候着，这不就跟皇上似的，多神气多打腰啊！”
聊扯了半天，敢情黎隼来北京就是为谭维则搜罗宫女来了。既然上宪喜好这口，咱就是钻坛顶瓮，哪怕就是罄干了自己的血本，也得给这位大老爷弄一两个宫女来玩玩。道尹大人是有任免县知事权力的，自己正好借此机会向谭大人附骥，以求日后谋得一个县知事干干。
杨拔贡眼亮心热起来，他爽快答道：“了然，”然后兴奋地端起酒杯，一干而净。“吃饱了，也喝足了，放宫的宫女也就那么多，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咱们赶快找去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