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我想喝水。”
“瑶瑶，我饿了，今天中午吃什么呀？”
“瑶瑶，你过来咱俩聊聊天吧。”
“瑶瑶，你天天来给我送饭太辛苦了。”
“瑶瑶……”
楚曦每天走进季程礼的病房，都祈祷他今天能恢复记忆，然而每天都以失望结束这一天。
从楚母的口中得知，季程礼的父母当年就是车祸去世的。
他们一家三口坐着车要去机场，却在高速路上被一辆疲劳驾驶的大货车给撞飞了。
他的父母当场死亡，他因为被妈妈护在怀里，奇迹般地活下来了。
于是这次出车祸后，他的记忆就和当年的记忆重叠了。
他把楚曦当成了楚瑶，把隔壁病房的楚父和楚母当成了他自己的父母。
“瑶瑶，你说我什么时候能下地走路，我到现在还没去看看爸爸妈妈怎么样了呢。”
季程礼靠在床头，手里摊开着一本琴谱。
楚曦正在把饭盒里的午餐给他盛到碗里，听到他又这么说，心里有些酸楚，“医生说你大概下个星期就能下地走路了。”
在季程礼现在的世界里，他的父母、未婚妻都在他身边，他的家庭完整，非常幸福。
楚曦端起碗舀了一勺饭送到季程礼嘴边：“你尝尝看今天的饭合不合你心意。”
季程礼边吃边对楚曦的厨艺赞不绝口：“瑶瑶你做的饭真好吃，看来我以后有福了。”
楚曦假笑一下，她哪会做饭，这都是家里的厨师做的。
“瑶瑶你也吃点，每次你都喂我吃，你自己怎么从来不吃。”
季程礼吃完后看着楚曦，澄澈的眼眸笑得温煦。
楚曦笑着帮他擦净嘴角：“我早吃过了。”
她从见到季程礼第一面，就知道他是那种端方君子，温润如玉的性子。
从来都是笑意吟吟，从来也不会生气，不会急躁，与他相处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可现在楚曦才知道，之前的季程礼其实是带着温和面具的。
看似亲切，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
看似平和，实则从不对诸事上心。
如今的季程礼的笑意直达眼底，带着暖人的温度。
依旧是温润如玉的气质，却如春风化雪，生动许多。
一想到季程礼要是恢复了记忆，就又会变成之前那副模样，楚曦有些不忍心。
“瑶瑶，听说你不想读德元了，要转去明艺是吗？”
楚曦收完饭盒，听到季程礼提到这件事，才知道原来当年他先是经历了父母双亡的痛楚，又被迫接受未婚妻的退婚。
原本亲近的人一一离他远去，他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全部接受。
他当年心里得有多苦，又是如何撑下来的？
她不动声色地反问季程礼：“你想我去明艺吗？”
季程礼笑得眉眼弯弯：“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你想转读明艺进演艺圈，以后我还能给你谱曲作词呢。”
楚曦想到楚瑶的脸，发自内心地感叹：“你对我真好。”
季程礼吃力地拉住楚曦的手：“瑶瑶，经过这次车祸我想通了许多事情。之前你一直抱怨我的生命里音乐是第一位的，我也以为没有音乐我会活不下去。”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父母和你，对我来说比音乐更重要。好在这次我们命大，都没有什么事，不然我宁愿我这双手废掉，也希望爸妈平平安安的。”
“所以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总是四处比赛，我会减少一些练琴的时间，多花时间陪陪家人，陪陪你。”
季程礼的话让楚曦想到她几乎每次见到他，都是在琴房里弹奏钢琴。
她之前只以为这位音乐天才的心里唯有钢琴，他花那么多时间去弹琴，是因为弹琴能带给他快乐。
却原来弹琴是最让他痛苦的事情，每一次弹琴，他可能都会回想起父母和楚瑶吧。
莫非他之所以每天花费大量时间弹琴，就是为了一遍遍翻出自己的伤口，提醒自己要记得过去的痛？
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残忍……
“瑶瑶你怎么哭了？”
季程礼慌得抬手要帮楚曦擦眼泪，却一时忘了自己的双臂都打了石膏，牵动到伤处痛得他拧紧眉头。
楚曦这才发觉自己早已泪凝于睫。
“没事，我就是觉得你没事真好。”
她随口说了句，几下擦净眼泪，又扶住季程礼的双肩让他别乱动。
好不容易帮季程礼的两只手摆好位置，让他不再感觉疼痛，她借口要去问医生一点事，离开了病房。
没想到看到走廊上站着傅凛远。
“你来了怎么不进去，站在这里做什么？”
楚曦朝傅凛远走过去，才发现他脸上阴沉，很是难看。
“季程礼还没恢复记忆？”
傅凛远的声音闷闷地，不知道是不是楚曦的错觉，竟然听出了一丝委屈。
“你爸妈不会因为季程礼救了他们的命，就想让你一直装楚瑶吧？难道他们还真的要装季程礼的亲生父母？”
楚曦怕这些话被季程礼听到，连忙拉着傅凛远走到安全通道。
沉重的防火门“砰”地一声关上后，傅凛远的神情更添几分烦躁。
“难道他一辈子不恢复记忆，你就要当一辈子楚瑶？那等他出院你难道还要履行婚约嫁给他？”
楚曦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尝试着给他解释：“现在季程礼除了失忆，身体状态也没有完全恢复。如果等他身体都好了能下床了，还没恢复记忆，到时候再告诉他也不迟。”
傅凛远定定地看着楚曦，烦躁中隐忍着怒火：“你会舍得告诉他？”
楚曦听他越说越过，毫不示弱地皱眉看着他：“有什么可不舍得？”
“那你为什么听他说话听哭了？”
楚曦一怔，这也被傅凛远看到了？
“我……”
她卡壳了，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她为什么会哭？
是同情季程礼？还是可怜他？还是说，自己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丝过去的自己？
傅凛远的这个问题，让楚曦忍不住反思自己的这一举动，想要自我剖析一番，好好想清楚。
楚曦低垂着眼眸沉思的模样，却让傅凛远永远沉静的内心，兴起了一丝慌乱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