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想起铁倾城的时候,他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白衣女子从远处掠来,就好像从天上飘来了一朵云。
云中鹰瞟见她的时候,醉意朦胧的眼睛又变得发亮,野兽般闪闪发光。
他的手已握成拳,冷冷地望着她。
他就算醉得不成样子,也不会不认识眼前的女人。
因为普天之下,绝没有第二个女人的眉毛白如雪!
白眉圣女!
只有白眉圣女!
她既是风姿绰约的仙子,雍容华贵的公主,又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她的美貌可以让天下男人不能喘息,她的“搜魂无影阴阳手”也能够让站在她面前的人瞬间窒息。
有些男人为了一睹她的绝代风姿,心甘情愿死在她掌下。
也有些人为了看到她的微微一笑,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
云中鹰的双眼已没有醉意,他的目光又变得锋锐如刀。
“白眉圣女!”
白眉圣女道:“你莫要紧张,我不是来杀你的,也不是来追杀铁倾城的。”
云中鹰道:“你总不会是来找我们喝酒的?”
白眉圣女没有回答,她忽然反问道:“你可知道孙一刀为什么要死?”
云中鹰道:“因为他欠一个人。”
白眉圣女凝视着他,眸子闪亮如珠。
“你可知道他欠谁?”
云中鹰突然明白,孙一刀欠的那个人就是白眉圣女。他也只会欠白眉圣女,别的人没有资格给予孙一刀什么。他只是不明白,白眉圣女为什么要帮铁倾城。
云中鹰道:“你是汉王的人,你本是来杀铁倾城的,为什么又要帮他?”
白眉圣女道:“铁倾城的死活,原本与我无关。我助他一臂之力,只不过因为他是一个人的朋友。”
云中鹰沉思,道:“穿云双剑!”
白眉圣女摇摇头,喃喃道:“到中原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喜欢上一个人,而那个人曾经想致我于死地……”
云中鹰打断了她的话,她的声音虽然像出谷黄莺般悦耳,但他不想让她说下去。他已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人就是他,他曾向她刺去过一剑。
“对自己的敌人有情,就是对自己无情。”
白眉圣女柔声叹道:“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不是我可以决定的。”
白眉圣女抬起头,温柔地望着云中鹰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我喜欢的那个人,就是你!”
云中鹰避开她的目光,道:“你不该有那样的感觉,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他痛恨魔教的人,正如他痛恨毒蛇。
白眉圣女嗫嚅道:“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白眉圣女凝视着他,忽又道:“我只剩下七天的时间,七天以后,与南宫若云黑风林一战。”
云中鹰突然沉默。
他现在才发现白眉圣女原来很可怜,她活着只是为了杀人,被人杀就意味着她生命的结束。她虽然武功盖世,风华绝代,可她却没有真正活过。她一生都在杀人与被杀之间徘徊,她几乎生命的每一天都充斥着杀戮与血腥。也许她没有亲人,也没有爱人,她一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没有机会享受花香,也没有机会倾听鸟语,她的一生就像一张白纸。她连活都没有活过就要死去,难道不可怜?
白眉圣女的眼睛已湿润,如同早晨的露珠。
她突然变得像一个生怕遭到拒绝的小女孩,不可一世的气焰与冷若冰霜的眼神荡然无存。
“我希望这最后的七天,你能陪我度过!”
云中鹰听得出,她已哽咽。
云中鹰淡淡道:“也许你可以拒绝南宫若云,你不一定非要与他决战不可。”
白眉圣女道:“若有人向你下战书,你会不会应战?”
云中鹰又沉默了,他无法回答。
他是剑客,若有人执意要与他一战,他就算明知不敌,明知要死,也不会失约。
他们同是江湖人,江湖人做事有江湖人的规矩。
白眉圣女道:“所以七日后,我一定要去黑风林!”
若是与别人一战,白眉圣女一定可以活着回来,只可惜她的对手不是别人,她的对手是南宫若云。
“海上遍寻青云城,茫茫烟雨见南宫!”
这世上既然已有白眉圣女,为什么又生出南宫若云?
他们之间迟早有一战,既是生死对决,又是决定武林的一战。
云中鹰清楚,绝顶高手对决,只有胜或者死。没有失败,也没有退却。失败就意味着死,退却就是毁灭。
七天后只有一个天下第一,七天后将会诞生新的武林神话。
七天后的黑风林,也会留下一具尸体。
不是南宫若云,就是白眉圣女!
他们之间只能活一个。
云中鹰缓缓站了起来,凝视着白眉圣女的眼睛,目光坚定如石,又温柔似水。
“我答应你,陪你度过最后的七天!”
清清的风还在吹,小路上只留下帅天鹏。
一坛酒饮尽,帅天鹏背上剑,往炽雪城走去。
他要去的地方不是炽雪城,也不是一线天,更不是黑风林。
他要去天鹏堂,他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那里了。
也许张凤说得对,人活着,剑不是生命的全部。
可是除了血海棠,除了竹叶青,他还有什么?
云中鹰不能算他的朋友,他们只是在一起喝过酒。
若他们真是朋友,云中鹰为什么还会因为白眉圣女离开他?
男女之间的情爱他不懂,他只懂剑术,他只懂喝酒。
他要去天鹏堂,因为他是天鹏堂的堂主。
他只能去那里,只有那里的人免费给他酒喝。
他要到天鹏堂,因为那里放着已断的血蔷薇。
他已决定放下血海棠重铸血蔷薇。
蔷薇有刺,海棠呢?
七天,最后的七天。
如果人的生命只有七天,这七天该怎样度过?
是醉死梦死,还是狂赌滥嫖?
是等死?还是去做一些以前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
如果生命只有七天,也许君子会去偷去抢,去享受做坏人的滋味,也许小偷会出家,大盗会落发。因为他们仅仅有七天的时间,他们就算得到了天下,能怎样?
七天本来很短暂,白眉圣女却感觉分外漫长。
她忽然觉得,过去自己的生活如同死水一般,完全没有生气。
如果时间可以倒转,生命可以重新来过,她会不会选择再做白眉圣女?
一朝做了白眉圣女,就永远是白眉圣女!
她已不能改变,所幸上天给她了七天时间。
在这七天里,过去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一时间如浮云闪现。
她好想去看泰山的日出,华山的绝壁,黄山的云海,蓬莱的仙山,远洋的孤帆,江南的竹林,大漠的驼铃……
可是她已没有机会,七天后她要去黑风林。
也许她迈进去以后,就无法再走出来。
但她必须要去,因为她是白眉圣女。
她应该开心,毕竟这最后的七天,她是与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度过的。
仰望夜空,流星灿烂。
她的生命是否也如同流星一般,虽然辉煌
,但却短暂?
坐在她身边的是云中鹰,云中鹰陪她一起看星。
六天的时光飞逝,这已是第七天的夜晚,也是决战之前的最后一个夜晚。
今夜的星光分外明亮,今晚的夜色格外温柔。
白眉圣女丝缎般乌黑光亮柔滑的长发披下来,搭在云中鹰的肩上。
云中鹰的心隐隐作痛,他的胃里满是苦水。
过了今夜,他就永远不能再见过她。
七天之前,他们还形同陌路,现在,他对她的感觉,已变得像当年对江碧君一样。
为什么他喜欢的女人,最后总是要离他而去?
既然不属于他,为什么还要出现在他面前?
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天是否真的有情?
白眉圣女慢慢向云中鹰挪动,与他靠的更近。
白眉圣女明珠般的眸子里闪着温柔的光:“过了今天,也许你我再也无法相见。”
云中鹰沉吟道:“南宫若云并没有你想像得那么可怕。”
白眉圣女道:“他只败过一次。”
云中鹰道:“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云中鹰希望白眉圣女能活着走出黑风林,他希望白眉圣女燃起必胜的信心。
恐俱会让人反应迟钝,也会让人变弱。
白眉圣女忽然银铃般笑道:“这些天你能陪我,我真的很开心。”
她轻轻扭转头,凝视着云中鹰的眸子,眨着眼道:“我不想让我的人生留下遗憾,所以我想……”
云中鹰知道她想给他,但他不忍心,所以他打断了她的话:“你怎知一定不会活着回来?”
白眉圣女咬着唇道:“我虽然杀人无算,但我的身体却是清白的。”
云中鹰道:“你真的不后悔?”
白眉圣女道:“如果你不答应,我死在黑风林也不能瞑目。”
白眉圣女接着道:“我希望你不要拒绝我。”
云中鹰道沉默着,点了点头。
白眉圣女心里忽然涌起一阵热意,情不自禁扑入云中鹰怀里。
夜更深,星光也像害羞的姑娘眨着眼。
今晚的夜色,为何格外温柔?
是不是暴风雨前片刻的宁静?
在别人眼中看来,白眉圣女是个冷酷而又无情的人,只有云中鹰知道她的热情。
星光下,她的神体光滑如玉,她的腰纤细如柳肢,她的双腿修长而结实。
云中鹰第一次接触女人的身体,他已有些不能呼吸。
她的动作却如荡妇,如狼似虎。
云中鹰已有些支持不住,但他不能让她失望。
他的动作虽然显得有些生硬笨拙,但他的热情却始终如一,未曾减退。
他们的配合渐渐完美,他们谁也没有心不在焉。
一觉醒来,云中鹰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酥了。
太阳已挂上了树梢,云中鹰不知自己睡了多久。
白眉圣女已不在,可是门却是关着的。
床上还留着血迹,她的血。
难道在他醒之前,她就已去了黑风林?
云中鹰恨恨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麻利地穿上了衣服。
他要去追上她,他要阻止她!
他们之间已有了某种联系,剪不断的联系。
白眉圣女已是他的女人,他不允许自己的女人受到伤害!
夕阳如金,木叶萧萧。
黑风林就像一幢密不透风的墙,遮挡了外面的阳光。
落叶如土,土一般的落叶。
黑风林最广阔的那块空地上,站着两个人。
黑风林中只有这两个人。
外面的人无法进来,因为青云城的弟子守护在了林子外。
擅入黑风林者,格杀勿论!
黑风林中的两个人,正是南宫若云与白眉圣女。
他们的决战,一定是惊天泣地的一战,也一定是决定武林命运的一战。
一个是超凡脱尘的神,一个是风姿绰约的仙子。
一个是蓬莱仙山的修道之人,一个是敦煌壁画中的飞天。
既然苍天造就了南宫若云,尘世为何又生出白眉圣女?
中原武林自陆刚以后,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武林神话?
是白眉圣女?还是南宫若云?
世界上绝不能有两个天下第一。
他们之间,必须有一个倒在黑风林。
江湖上有一个南宫若云,又有一个白眉圣女,他们迟早要相遇。
武林中谁都想看看,是南宫若云强,还是白眉圣女的“搜魂无影阴阳手”更厉害?
一山,焉能容二虎?
现在决战已到来,生死对决。
活着走出去的就是天下第一,留下来的只能被落叶掩埋。
他们的状态都已在巅峰,他们全身上下仿佛都是空门。
空门多了,就不再是空门;破绽多了,便不再是破绽。
南宫若云看着白眉圣女冷若冰霜的脸时,绝不会想到她在夜里跟男人上过床。
现在面对他的,是高不可攀、冰清玉洁的白眉圣女,而不是云中鹰床上的女人。
一片乌云飘过,遮住了太阳。
黑风林本来就很暗,现在天色如夜。
他们同时跃起,同时冲向对方。
天地之间的一切,他们似乎都听不到,也看不到。
他们的眼中只有对方的要害,听到的只有对方的衣袂带风声。
他们冲过去的时候,已改变了三十多种动作。
每一种动作既针对别人的要害,又针对对方的动作。
风吹起落叶满天,好似漫天飘雪。
他们的掌穿过叶雨,穿过叶雪,拍向对方。
他们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一击不中,就不会再有第二击。
死人,怎么可能再出手?
南宫若云的掌锋边缘已切到了白眉圣女的咽喉,白眉圣女的“搜魂无影阴阳手”也触及到了南宫若云的胸膛。
他们处在生死的边缘,他的心早已超脱生死。
这一战的结果,难道是他们同归于尽?
白眉圣女不能忍受,南宫若云也不能忍受。
他们共赴黄泉,天下第一岂不成了别人?
可是他们的掌已拍出,他们的那一掌都尽了全力。
他的掌就像泼出的水,射出的箭,焉能收回?
一阵冷风似一根根针般扎入白眉圣女的骨髓,白眉圣女的掌竟不能再向前半寸。她的娇弱的身子飘摇而落,就像一片落叶。
她的性命岂非正如这风中的落叶?
南宫若云从空中静静地落下,就像是无声的雪花。
他的风姿,却仍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神一般。
难道这一战,胜的就是他?
可是他胸前的白衣,为什么会裂开?
他如铁的胸膛上,为什么会有一个纤细的手指印?
白眉圣女的掌,触及到他胸膛的时候,力量早已消失,为什么还会在南宫若云身上留下指印?
南宫若云的掌切得是白眉圣女的咽喉,为什么白眉圣女伤的地方是胸口?
白眉圣女落在枯叶中,枯叶又有了光。
就好像一棵只有叶的树,瞬间绽放出一朵娇艳的花。
白眉圣女喘息着,吐出一滩血。
血染红了枯叶,枯叶变得鲜红。
林子里本来只有两个人,可是现在却变成了三个人。
萧远山站在两个人面前,捋着胡须。
他是怎么进来的?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们交手的时候精力太集中,才忽视了周围的一切。
萧远山得意地笑着,目光钉子一般滞留在白眉圣女的脸上。
“我的萧家风雷掌,比你的搜魂无影阴阳手如何?”
南宫若云叹了一口气,道:“萧宗主,你为什么要来?”
萧远山冷笑道:“老夫如果没有来,此刻倒在地上的就是你。”
南宫若云的眼中闪过一丝悲哀:“能死在白眉圣女手里,也是我南宫若云的荣幸。”
他的语气中有种说不出的辛酸、痛苦。
远山冰雪般的寂寞,草原上空苍鹰似的孤独,能找谁人诉说?
白眉圣女死了,他就是天下第一。
可是这样得来的天下第一,是否还如青云城的水一般一尘不染?
南宫若云又叹了口气,道:“我不要做这样的天下第一。”
他重复着这句话,他从来没有同样的话说过两遍,可是这句话,他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萧远山狞笑道:“你当然不会成为天下第一,因为天下第一是老夫。解决了白眉圣女,我再送你却地府。”
南宫若云已伤了元气,他现在只剩下不到五成的功力。
若是白眉圣女方才的那一掌完全打到他身上,他岂非粉身碎骨?
萧远山箭一般冲到白眉圣女面前,毒蛇般的短剑飞出袖来。
他现在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杀死曾经不可一世的白眉圣女。
他好想笑,他好想大笑!
“叮”地一声,火星四射,萧远处被震到三丈外,他握剑的手,居然微微颤抖。
天下除了巅峰状态的白眉圣女与南宫若云,还有谁能挡得了他的“凌风一剑?”
他只看到飞鹰般的人影掠过,然后白眉圣女就不见了。
除了柳无为,雾中鹤与金木,还有谁的轻功让人望而生叹?
白眉圣女走了,可是南宫若云还在。他们两个中无论谁死在他手里,他都会心花怒放。
他霍然回首,居然怔住了。
南宫若云也消失了,连影子也没有留下。
难道一个人受内伤的时候,还可以施展轻功?
萧远山仰天长叹,目中满是怒意。
他忽然一拳打在树上,树木四分五裂,碎屑乱飞。
他本想凌空掠去,可是他的脚却如同被磁石吸去。
一股沉闷的压力海浪般向他扑来,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背后阴云般的杀气。
那人既然在他身后,为什么不出手?
难道那人也没有把握要他死?
萧远山慢慢地转过身去,就看到了幽灵般狰狞的面目。
那是一张冰冷得让人窒息的青铜面具!
青铜面具戴在黑衣人脸上,就像从地狱爬出的黑白无常。
萧远山故作镇静,道:“是你?”
载青铜面具的人道:“我是断肠人,是来找你的。”
萧远山脸上的肌肉抽动着,道:“你是来送死的?”
断肠人道:“要死的人,是你。”
萧远山盯着他手中的飞刀,道:“你有几把刀?”
断肠人道:“这是我最后一把飞刀。”
萧远山冷冷笑道:“过去飞刀门有个叫萧源的人,我可以挡得下他的十把飞刀。”
断肠人逼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这是我最后一把飞刀!”
萧远山道:“你若多几把刀,也许还有杀我的机会。”
断肠人淡淡道:“你也只有一柄剑。”
萧远山傲然道:“我就是剑!”
破空的长啸,剑已飞出,化作天际的一道长虹。
萧家的“凌风一剑”,足以在一瞬间刺破任何人的咽喉。
剑锋已逼近了断肠人,剑光封死了断肠人的所有去路。
萧远山的嘴角,又浮起了一丝狞笑。
剑脱手,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风吹起枯叶片片,将短剑覆盖。
萧远山的狞笑已变成恐惧,他浑身都在颤抖。
飞刀已不在断肠人手里,飞刀就插在萧远山的胸膛。
断肠人冷冷道:“一个不应该死得不明不白,你一定想在临死之前看到我的真面目。”
他缓缓揭下自己的面具,露出一张清秀俊朗略显苍白的脸。
恐惧似虎狼的爪牙快要将萧远山的瞳孔撕裂,豆粒大的汗珠从他脸上滚滚而落,如同雨下。
那张青铜面具本已让在恐惧,现在那张脸却已让他完全崩溃。
他以为自己看到的不是人,而是鬼,索命的冤魂!
萧远山颤声道:“怎…怎么可能?萧…萧源,萧源已经死了!”
一年前黑莲教覆灭的那个夜晚,有一柄剑自背后插进了萧源的腹部,他怎么可能活下来?
断肠人道:“萧源已经死了,他死在了自己亲叔叔手里。”
萧远山不敢看他,有谁能忍受,一张英俊的脸上挂着两颗死灰般的眼睛?
萧远山畏惧那张脸,正如他畏惧地狱里索命的冤魂。
没有做过亏心事的人,又怎么怕冤鬼?
断肠人淡淡道:“你在把剑从背后刺入萧源身体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他轻轻地推了推萧远山,萧远山软软地倒下去,就像一滩泥。
萧远山倒下去的时候,已失去控制,苦水、眼泪、鼻涕、大小便一起涌出。
他凸起的眼球里满是恐惧,就好像死鱼一般。
他是害怕死亡?还是畏惧报应?
风中弥漫着血腥味,还有熏天的臭气。
断肠人忍不住呕吐,不停地呕吐。
萧源真的死了吗?
萧源消失一个月后,江湖中出现了断肠人。
他们都用飞刀,只不过断肠人出手更狠。
肝肠已断,还有什么余力可留?
伤他最深的那个人,现在已倒在他刀下。
他的心早已死去,从他叔叔的剑刺向他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经死去。
心已死,肠也断!
天下都知道世上有个断肠人,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叫断肠人?
心死的人,活得一定很痛苦。
他能够得救,是因为铁倾城。
他能够活下来,是为了报仇。
他痛苦得度过了一年,日夜倍受煎熬,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就是为了把刀插进伤他最深的那个人的胸膛。
现在那个人已得到应有的惩罚,现在他的仇已报。
可是他又能去哪里?
是恢复萧源的身份,还是继续做断肠人?
他望着远方,眼神空荡荡的。
铁倾城带着心爱的人离开了江湖,云中鹰又有了白眉圣女。
他拔出插在萧远山胸膛的飞刀,埋在了一堆黄土下。
他还能去找谁?他还能去哪里?
他突然站了起来,仰天长叹。
“天下之大,何处是吾家?”
夕阳西下,断肠人却只能走在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