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先来的家伙了！”
雪地上有着凌乱的蹄印，在熊爪的畜群之前已经有群野生的雪猪捷足先登，正在吭哧吭哧吃着雪下的牧草。
“大的杀掉，小的捉住。”
熊爪的男人们立刻解下武器，雪风不忘跟龙解释了一句。他们的吆喝声中带着兴奋，将野生的雪猪逼到湖心岛另一侧的陡坡上。
对于食物紧张的冬季来说，这样一群雪猪可谓是天降恩赐，那些小猪经过驯养还能成为健壮的种猪。
雪猪被逼入这上不上下不下的位置，恐惧几乎在瞬间转变成暴虐的战意。它们獠牙高扬，朝着包围圈的缺口飞突猛进！
“嘣！”
粗大的麻毛混绳发出弓弦般的鸣响，雪猪眼中的缺口不过是男人们故意留下的陷阱。在树干间绕缠长绳组成一片绊绳阵，只知道向前猛冲的雪猪纷纷折蹄失足。
高举长矛大斧的熊爪男人一拥而上，将挣扎着起身的雪猪搠翻砍倒。滋滋溅洒的热血在雪地上烫出一片片凹洞，继而化作粉色的冰晶。
“小心猪王！”
领头的大公猪跳跃着避开绊绳，半人高的巨牙轻松卡住树干，呼啦啦拱翻了树干。随着它猛一甩头，土块向子弹一样把附近的人纷纷击倒。不等人们起身，头猪已经冲出包围。
面对如此凶悍的对手，熊爪部落的男人们打算不去挑战它，以免造成无谓的伤亡。今天能打到这个猪群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没必要把喜事变成丧事。
“龙！快躲开！”
巴特尔用力投出手中长矛，却只在那厚实的皮毛上弹开而已。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头猪的前方，只要拱飞这个小东西，它就能逃到湖冰上。
脚旁的积雪随着庞然大物接近而跳动着，龙感觉下巴胸口一阵酸麻，他张嘴伸展了一下下巴试图缓解这紧张带来的僵硬。
这一路的战斗中，我变强了吗？
大野猪，就让你来告诉我吧。
“轰！”
在湖心岛另一头都能看到腾空而起的巨大雪柱，龙脚下爆发出的斗气将附近的积雪全部炸上半空。他向右飞射避开擦身而过的獠牙，蹬在树干上借力折返，两人都合抱不拢的树身在他的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瞬牙！”
萨摩利亚传授给他的招数多少有了点样子，斗气的光芒若隐若现，像围绕手臂的短矛一般捅向雪猪的前腿根。
滚烫黏滑的触感从指尖爆发，喷了他一头一脸。这一击像是打穿了水坝，从被搅碎的心脏激射出的鲜血怕有好几桶？
龙惊叹于雪猪的生命力，即使心脏已碎却还在向前狂奔，拖着拔不出手臂的他向冰面砸去。
其他人沿着鲜血涂就的道路冲上来营救，龙好不容易才把陷入雪猪胸腔的手臂拔出来，从袍袖里倒出一袖子猪血。
熊爪的男人们纷纷围上来拍打龙的肩背，惊叹于刚才那惊人一击。
“真是有气概的男人！”
“是条好汉子！”
雪风上下检查，确保他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
“太冒险了！你要是受重伤的话，我们根本没办法治好你。”
虽然无人受伤，但巴特尔还是板着脸教训了龙几句。在这大荒原上，鲁莽的行为不单将自己的生命葬送，还会拖累同伴甚至全族，只有走投无路之人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龙换掉衣服用雪擦洗了身上的猪血，穿上从其他人那里匀来的衣物，趁雪猪的尸体尚未冻结和其他人一起肢解收拾。
熊爪驯养的雪猪用獠牙和大嘴拱开积雪。它们并不挑食，咔嚓咔嚓大嚼任何能找到的食物。驯鹿则跟在后面吃着雪下的苔藓和嫩草。除掉和牲畜争食的野生猪群后，男人们不需要盯着畜群，拍起雪墙围拢在小小的营火周围喝着酒闲聊。短短的三时日光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们起身吆喝着把畜群赶拢一起，把猎来的猪肉猪骨用猪皮裹了，排着队拖着沿原路返回住地。
落下了厚厚雪层的冰原表面如此纯白而光洁，微微起伏的小丘和篱丛也都化作一道道温柔的曲线懒卧在雪原上。整个雪原寂静得能听见雪花跌落地面的响声。龙轻轻地提起脚步走在斜坡上，生怕自己的脚印和走路时发出的声响亵渎了这景色。
抬头西望，午后不到一时却已然黄昏，蓝灰的天空朝着夕阳的方向渐变成米白、明黄和橙红。越靠近阳光，远方的大地就异样地愈发晦暗，似乎在大地尽头光明与黑暗相互交融湮灭。龙回头四顾，四周的雪地映照着夕阳的残景，反射出毫不刺眼的柔和光亮，而比漆成赭红的石墙略高的天空，却更多了灰色而少了轻盈的天蓝。
脚下大地的微光反而照亮了头顶的天空，就像是远处的光暗天地历经轮回在这里交换了位置。时间在无声中流逝，龙呆呆地伫立在雪地里，眼泪忽而夺眶而出，无声地在脸上流淌。静谧的宇宙中，自己却如此孤独渺小地存在着。天地轮回毫不在意地行进，沉默而无尽。
这种无力感紧紧抓住他的心脏，与眼前美景激烈冲突着，化作泪珠上腾起的热气摔进雪地里。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雪风慢慢走到他身旁，却意外地看到不知为何泪水肆虐的脸庞。
“你说不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萨满。”雪风似乎不用对话也能理解龙的感受，“来吧，巴特尔有事跟你商量。”
熊爪部落的人对龙指指点点，有的女性明显是故意地和龙“偶遇”，有年纪相仿的女孩直接就上来拉他的衣服，大有你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的意思。
“这是……怎么回事？”这露骨的热情让龙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你今天独自一人杀死雪猪群头领，大家都知道了。有男子气概的人就会受到女性青睐，难道在奇美修利亚不是这样吗？”
“男子气概……这好像和我理解的概念有些不一样。”
“能击败强大的魔兽，能积累大量的财富，能让家人族人生活得更好，这就是男子气概啊。像你这个年纪就已经能击败成年雪猪，再过几年肯定是男人中的男人，哪个女人不想早点抓住你呢？”
“难道只考虑这点吗？容貌、学识、包容心这些难道不算吗？”
“哈哈哈，连家人都养不活，那些东西拿来有什么用！倒不如说只是更添麻烦吧！”
简单粗暴的婚恋观——当然龙是不敢说出来的，只是尴尬地使出云踪诀，避开沿途的纠缠。雪风也没有帮他解围，这些女孩子发怒的话，他也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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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乌勒身边围坐着一群和龙年纪差不多的男孩，他们正从族长手里接过玛奇——一种用面粉和种子烤成的小饼，然后握在手里聆听乌勒的叙述。巴特尔站在屋外，看到雪风带着龙前来，他笑着迎了上去。
“龙，快来，族长正在给族里的小子们讲述血藏神的故事，你不是最喜欢这些的吗？”
“血藏神？”
不等龙发问巴特尔就拽着他的手拉近大厅里。看到龙走向火堆，乌勒友好地招招手示意他做到身边来。等龙坐定，乌勒也递过块玛奇和一杯酵奶茶，龙接过向他表示感谢，然后跟其他男孩一起听乌勒接下来要讲的故事。
久远之前，不知是何时，天地间发生了一场大战。一名神灵从战场陨落，跌落在冰原之上。它虽然依然存活，但过重的伤势令它再也无法复原。它在地下埋藏了许多个百年，不再期待外面的世界。
熊爪部落曾经在更南边的山岭生活，饱受附近强大部族的劫掠和欺凌。终于当某个剑之冬到来时，熊爪的先人们听到一个谣言，附近最强的两个部族准备夹击熊爪领地，夺取牲畜、粮食和女子来捱过严酷的冬季。
自知毫无胜算的熊爪部落不得不连夜赶着牲畜，带上一切能带走的东西仓皇逃亡。无法跟上的老弱病残带着财物，在部族冒雪离开后的第三天往另一个方向逃走，沿路洒下几件东西吸引敌人为部族争取宝贵的时间。
深知敌人不会善罢甘休，熊爪顶着严寒、饥饿和野兽袭击一刻不停地跋涉，却最终依然被追上。两个敌对部族的部队一前一后将他们堵在冰原上的隘口之间，却又因为忌惮名义上的盟友而同样按兵不动。
走投无路的熊爪在灭亡的阴影下苟延残喘，族里的男子试图找到能够抵御进攻的地形拼死一搏。或许是熊爪命不该绝，他们发现雪地下一个非常隐蔽的洞穴。
这个洞穴斜通到地下极深之处，没人知道洞穴是怎么形成的或是里面有什么东西。第一批进去的人没有出来，随后去寻找他们的人也毫无音信。熊爪的族长担心里面恐怕有什么强大的魔兽，率领全族的男子前去营救，却看到了他们完全无法想象的一幕——
那些失踪的男人们浸泡在血沼之中忘我搏斗，血沼像是活物一样往人身上缠去，试图去拉开他们的人也很快失去了理智，与身边的亲人们扭打在一起。
难道是冰原诸神要亡我熊爪吗？
悲愤的族长挥舞着斧头逼退血沼的触手试图把族人拉出来，但最终还是被其他人打翻失去了意识。
失神的族长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了藏身在山洞里的神灵，他称之为“血藏神”的梦境，在梦中梦里他历经血藏神曾经经历的神灵大战与之后的陨落。梦醒后他发现所有的族人都安然无恙，血藏神似乎对于再次接触到人类感到十分欣慰，赐予了他们强大的力量，可以保卫部族和家人的力量。
乌勒并没有细说这是什么样的力量，只是讲述了熊爪部落利用血藏神的恩赐打败了敌人并且最终在冰原站稳了脚跟。他们选择了距离血藏神圣地不远的贝拉弗尔湖畔长居并且小心地守护这个秘密。
每年冬天，即将成年的男孩们需要踏雪跋涉到圣洞去祭祀血藏神并且接受试炼。血藏神会决定男孩们是否有资格得到它的恩赐以及谁是受试者中最优秀的一员。
说完了故事，男孩们举起玛奇几口吃下，又饮尽杯里的酵奶茶。乌勒族长转向龙，和蔼地询问他是否愿意参加今年的血藏神祭祀。
“即使不是熊爪部落的孩子也可以参加吗？”龙挑了挑眉头，“嗯？刚才您不是说熊爪一直小心守护这个秘密？那么让我这个外人知道也没有问题？”
“唔？哈哈哈，你的小脑瓜子可真是灵活啊。这些都是陈旧的规矩，你们既是贵客也是熊爪永远的朋友，我自然相信你们。”
乌勒打着哈哈想要蒙混过去，龙也很知趣地笑笑没有再追问。
“血藏神的恩赐是什么？我要问过艾绫姐才行。”
巴特尔请来了艾绫商量，艾绫似乎对熊爪部落的热心并不奇怪，只是关心血藏神的力量是否有害。
“每年冬天适龄的小伙子们都要前往血藏神所在的地方祭拜。在那里他们会受到血藏神的考验，学会‘血纹战妆’的战技，并且在磨练多年后成为合格的战士。”
“血纹战妆是什么样的技巧？”
“血纹战妆是通过燃烧鲜血和寿命来暂时获取实力暴增的战技，只有从血藏神那里才能得到的力量。”
“用寿命换力量吗？”艾绫似乎对这种力量不以为然。
“如果不频繁使用影响并不大，而且与使用力量的时长有关。在这个冰原的严酷环境里，即使不用血纹战妆的力量也没法活到多大年纪，所以男人们趁着年轻为保卫部族会使用这种方便的力量。这种力量和斗气不同，在发动前完全不会被察觉，而且一旦熟练后瞬间就能发动战妆。你们可以想象一种能瞬间让人实力暴增数倍的秘法在战斗时是多么可怕的力量。”
“来来来，龙，说得再多不如你自己体验一下。”
巴特尔站起身往外走去，他可不想把屋子里的东西打得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