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徐家私塾的院子里，男女两支舞灯队伍在练习，所有队员穿着黄色镶红边的衣服，看上去神采奕奕。男队龙头是正龙，女队龙头是凤兰，凤美今年也参加了舞灯队，她举的是凤尾。今天的正龙看上去心事重重，无心排练，徐贵生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朝舞灯队拍了三下掌示意大家停下来。
“今天练习到这里，大家先休息一个小时接着再练习，今天女子舞灯队的表现很好，男子舞灯队的表现就差了很多，你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好好反省一下，解散！”徐贵生看了一眼正龙，去了厢房。
队员们放下龙灯都开始忙各自的去了，正龙怏怏不乐坐到了走廊的栏杆上，凤兰也跟着来到他的旁边坐了下来。有着强烈的好奇心的凤美也跟着坐到离他们不远的对方。
“少爷，你什么事不开心？”
“唉，还不是因为二哥他要去打仗的事。”
正龙的话一说出来，受到强烈震动的是凤美。她想上前去问正龙说的是不是真的，可她知道正龙一定不会告诉她，因为他从来不把她凤美放在眼里，加上此刻的凤美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有一团东西堵在那里，她也说不出话来。
“少爷，我说了，我们只要支持他们去上战场就好了。”凤兰说
？这么说来凤兰他们早就知道正海要去上战场？凤美想，她应该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事情的。
“唉，要是正海哥他有未婚妻就好了，她一定可以阻止二哥去上战场的。”正龙又说道
“你别傻了，没有人能阻止你二哥去上战场的。”凤兰的话说的自信满满。
凤兰的话让凤美听了很不服气，她凭什么这样妄下断论？这世界上哪有人愿意舍弃安乐无忧的生活、哪有不害怕丢掉性命的人？谁不知道上战场随时会把性命丢掉？凤美还是喜欢听正龙少爷的话，他说要是正海少爷有未婚妻就好了，他的话说明了一个问题，和正海少爷最匹配的凤兰姑娘根本就不是正海少爷的未婚妻，难道凤兰姑娘心里喜欢的真是这位放荡不羁的三少？凤美朝他们看去，她希望能够看出他们是一对匹配的恋人，不过，这样的想法只是在她的脑海里停留了几秒钟，就被另外一种想法代替，她突然想到她现在要做的应该是阻止正海少爷去上战场，她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说服正海少爷去上战场，但她一定要去试一试的。想到这里，她心急如火离开私塾的院子朝外走去。
“凤美，你要去哪里？马上就要练习了。”说话的是凤兰姑娘。
这是凤美到私塾以来，凤兰姑娘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凤美走到门口又转了过来，要是在平日，在她凤美想和她做朋友的时候，凤兰姑娘的这一声喊一定会让她高兴至极。可是今天她没有了这份心情，或许以后她都不会有这样的心情，说实在话，她已经不喜欢和这位自命清高的姑娘做朋友，今天就更加不想了。她只是盯着凤兰姑娘看了一会儿，居然什么话也没有说跑着离去，她的身后传来正龙不满的声音。
“死丫头，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二
凤美从私塾一口气跑回汪家大院。
大厅里，老爷、太太、徐先生、李保长他们好象在商议着什么事，凤美没有进大厅，她直接朝正海的房间走去，当她看到正海少爷站在他房间外面的走廊里想着心事，凤美的脚步停滞不前了，她在想她真的能够阻止他去上战场吗？她算什么？她凤美只是大院女佣的女儿啊，他正海可是大院里堂堂的少爷身份，他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佣的女儿放弃自己的理想？凤美想到这里想转身离去。这时候，正海少爷已经看见了她。
“凤美，你过来。”正海喊道。
“少爷，你叫我？有什么事？”
“哦，你不是来找我的吗？”正海没有回答她的话题
“哦，不是，我没有……”凤美回答，但她还是一步步朝正海走近。
“舞灯队不要练习吗？凤美，你今年第一次参加舞灯队，一定要努力哦。”正海象大哥哥一样拍了拍凤美的头。
“今天不要练习了，少爷，我会努力的。”凤美喜欢这样的感觉，她目不转睛看着面前的正海，心里乐滋滋地想，她或许真的可能把他留下来，她相信自己这一辈子最想做的事就是能够让面前的这位一心想上战场的少爷放弃上战场的可怕的念头。
？凤美刚刚想对正海说出心里的话，志刚的哭声从婴儿室传了出来，王喜听到儿子的哭声走出了伙房，一边擦干净手上的水，边朝婴儿室走去。这时候，她看到正要和正海说话的女儿凤美，她停下了去婴儿室的脚步。
“凤美，你没有听到志刚在哭，你还不去婴儿室哄哄他？”
“娘，知道了。”因为正海在面前，凤美不好意思耍小性子，答应一声急急忙忙去了婴儿室。她一踏进婴儿室，把满肚子的怨气发在啼哭的志刚的身上。
“讨厌鬼，讨厌鬼！”
她一边说一边在志刚的脸上用力揪了一下，把志刚弄得更加大声哭起来，一会儿，王喜出现在婴儿室。
“凤美，你又欺负你的弟弟了？”她抱起啼哭的志刚哄了很久，志刚才停止啼哭。
“娘，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弟弟。”凤美不耐烦地说。
“你说什么？死丫头！你给我再说一遍？”王喜放下已经安静下来的志刚。
“娘，他本来就不是我的弟弟，娘，你知道他有多讨厌吗？他害我不能去私塾念书，害我不能去练习舞灯，反正他就是一个讨厌鬼……”
“你……”王喜完全被女儿说出来的话吓懵了，她气得戳了一下凤美的额头：“你个死丫头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你以为自己是大院里的千金小姐？啊！我警告你，你再说出这些没规矩的话，我就带你马上离开大院，我可不想因为你这个不懂规矩的丫头把脸都丢尽。”
“娘，我知道了，我再也不欺负志刚了。”
凤美对于母亲的训斥心有不甘，又因害怕母亲真的带她离开大院，她只好乖巧地点头应允了母亲，她可不想再去尝试在外乞讨的生活，那种风吹雨淋饥肠辘辘的日子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去经历了。
三
遭到母亲一番训斥的凤美果然丧失了要把心里话说出来的勇气，她也不敢再去靠近正海少爷，她怕自己忍不住想说出心里话，除了会招来一番奚落，有可能真的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生活。
到了正月十五这一天，龙凤人在徐家私塾的院子里为要去上战场的五个爱国青年举办了一天的欢送节目，有他们的舞灯表演，请来了永和戏班，上演的是《刺恩铭》、》、《血泪仇》、《东北一角》、《血溅沈阳城》等戏曲节目，这些爱国故事激发起了龙凤人的爱国情怀，让所有人心中的难舍和悲伤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尤其是看到正龙少爷一扫之前的烦闷，跟着所有人一样豪情壮志起来的时候，凤美知道要阻拦正海少爷去上战场，就象是要摘天上的星星一样难。不过，她至始至终没有心情跟着他们瞎起哄，她表演完舞灯节目，就从母亲的怀里抱着志刚闷闷不乐回了大院。凤美刚好把睡着的志刚放到床上，正海也跟着来到了婴儿室，他看上去有话想和凤美说。
“正海少爷？”凤美看着出现在婴儿室的正海，又惊又喜。
“凤美，我想跟你说说话。”正海说。
“嗯，你想说什么，少爷，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不去打仗了？”凤美满目期待。
“不，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龙凤了。”
“正海少爷，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打仗？”
“凤美，你还小，你不会明白一个男人贪图享受，是战火年代不允许的事，你知道吗？已经有很多革命志士为了保卫祖国牺牲了性命。”
“可是，你才十七岁啊，根本算不上男人的。”
“谁说的？”正海少爷被凤美的样子逗笑了，接着他做出了一个让凤美紧张而又难以割舍的举动，他握住了凤美浑圆的手臂：“凤美，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少爷……”凤美半响才说道：“什么事？”
“答应我，好好的照顾我的爹娘，象女儿一样照顾他们。”
“少爷……”凤美突然眼圈一红，眼泪跟着淌了下来。
“凤美……”看到她的眼泪，正海慌忙放开了凤美：“是不是我弄痛了你？”
“没有，少爷……”凤美抹去眼泪：“我答应你，不过，你能不能不去打仗？”
“不行，凤美，我要做一个真正的有理想的男人！凤美，相信我们一定能够把鬼子赶出中国，相信我们革命志士的鲜血不会白流，你就等着我凯旋归来吧。”
正海说了这么多的话，凤美除了点头，她乱哄哄的脑袋里能够捕捉住的就是他说出的最后一句话，而且被她牢牢的铭记在心了。
正海要她等他回来！
当然，凤美并不能完全理解凯旋归来的真正意义，她也没有心思想花费精力去理解什么是爱国主义精神，她能够记住的就是正海让她等他回来的这句话。他的这句话让凤美的内心踏实了许多，也让一个情窦初开的姑娘对未来想入非非起来。正海让一个姑娘等他回来，那么这位愿意等他的姑娘就不同一般姑娘的身份，那么说正龙之前说的她凤美真的应该做当汪家二少奶奶的梦？之前她不承认是因为身份的卑微不敢做这个梦罢了，如今正海亲口说了要她等他回来，她凤美就没有必要掩盖自己的情思，她愿意等他回来，愿意代替他孝敬他的爹娘，等到正海凯旋归来圆她凤美的二少奶奶的梦。从此，她凤美再也不用担心自己做错了事被撵出大院回到之前的乞讨生活中去，她也就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