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网 > 其它小说 > 岁月玄悖 > 第十一章传正管亮跖趾行全文阅读

谢三马也不乐意听着这鬼哭狼嚎,他眨巴着眼睛。“别让他叫唤了,撕心裂肺的齁难听。”迟黑子可能是看着不落忍,发话指示着行刑的崽子们。

谢二驴走到一张白茬条凳边,伸手捏了一把上面的草灰。难道二驴是用这种草灰给肉票止疼?这是一种什么草灰?居然还有止疼的功效?

谢三马瞪眼看着条登上的灰堆儿,他盘算着,如果这种草灰真具有止痛功效,一定要淘换出它的配方。

二驴走到呜哇惨叫的肉票身旁,一捏那人的鼻子,歘的一下,就将那把草灰扔进了那张惨叫的嘴中。真灵,惨叫声戛然而止,就见那肉票大瞪着双眼,脖子一挺,头一歪就昏死了过去。过了好一会儿,肉票哼了一声,看样子是又缓过气来了。啪的一鞭子狠抽过去,刚刚倒上气来的肉票噗的一声,三股红红的血注从口腔鼻孔中喷射出来,肉票嗓音哑哑的惨嚎起来。

“缓过来啦,那就接着拷吧。没个三遭五遭的,他是不会吐口的。”迟黑子说罢,扭头就往外走。

“二当家的,跑拔子来了。”门外站着的马弁向迟黑子报告。

马弁所说的跑拔子,其实就是土匪首领的传令兵。跑拔子报告说:“二当家了,今个又来了几个挂柱的,大当家的叫你过去给他们过堂哪。”

“挂钩了吗?”

跑拔子答道:“字匠过去了,正安排着留字据呢。”

谢三马随着迟黑子走进了一个农场大院。院内的空地上已有四个的毛头壮小子正双手背后、***站成了一溜,年轻的脸蛋上充满了邪邪歪歪的乖戾之气。一位留着山羊尾巴胡儿的老头走上前来,他拿着几张纸,一人一张地发给了他们,边发边说:“咱们行低人不低,这是你们加入海东青绺子的字据,以后你们走马飞尘刀尖添血的一概生死不论。”

四个小子七个不行乎八个不在乎地按上了指纹。

北面三间敞篷木板房内,一位身着闪鸭色裤褂的老男人端坐在一个大藤椅里,旁边有八个跨盒子炮的壮汉分立左右。甭问,他肯定就是那纵横大黑山叱咤绿林三十年的海东青。

迟黑子伸手一指引见道:“请见大当家的。”

谢三马赶紧迈步上前高喊道:“海东青大当家的传正管亮,人强马壮,托福泰咳。”然后他双手一扣,身子微微一蹲,行了个“里掰筋托手礼”,接着冲着周遭的匪酋们说道:“西北悬天一片云,乌鸦落到凤凰群,有心我把真主拜,不知道哪位是君哪位是臣?”

迟黑子介绍道:“大当家的,这位就是刚刚铺局不久、挑号快三绺子的掌柜的——谢三马。”

海东青站起了身。吆,这老男人身板可真叫个瘦啊,整个脸部瘦得几乎皮贴胛骨,敞开的衣摆将凹陷的腹部、突出的胸骨曝露无疑,怎么说来着,整个一个鹄面鸠形,看来这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称分金的日子也是日日皆辛苦呀!

“久仰久仰,后生可畏呀。”海东青向身边一指,挨个介绍着他的四梁八柱,有军师转脚梁、管拷肉票的秧子房掌柜狠心梁、掌管站岗放哨的水相、负责坐骑的马号、负责上账分配的账房、监督绺规执行的稽查……

谢三马走近一步,说道:“大当家的纵横江湖几十载,您过的桥比我走的路还多,您吃的咸比我吃的面还多,以后快三绺子还得仰仗大当家的这棵大树遮风挡雨,我谢三马一定为大当家的马首是瞻。承蒙大当家的厚爱,让我有幸来给大当家的拜寿,快三绺子虽然局小蹬短,可为了恭贺大当家的五十大寿,特将镇绺之宝进献给大当家的,祝大当家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谢三马小钢炮似的把一通场面话哨呼完,后退一步,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红包,躬身平手一拖,将红绸包展在了海东青的面前。

海东青上手接过红包一掂,嘴巴一努,下颌频点。他打开红绸,一棵胡萝卜大小的人参像小人一样伸胳膊蹬腿儿有姿有态的活灵活现着。海东青那双鹰鹞子眼亮光一闪,惊呼道:“哎呀,有头、有体、有肩、有腿、还有须,真真的就是一个人参精呀!七两为参八两为宝,待会儿找个戥子戥一戥,这么大个的参,少说也得四五百年了。老姜头在大黑山挖参也小三十年了,也没见他寻着个像样的。你们快来看看,也跟着长长眼。”

他展手向身边的四梁八柱们显摆着。众人呼啦一下子就围拢上来,都大呼小叫地称赞着恭贺着。

迟黑子凑到海东青耳边说:“大当家的,时候不早了,兄弟们还等着给您暖寿呢,是不是先给这几个挂柱的过堂啊?”

“真金不怕火炼,好货不怕检验,是好汉是孬蛋,非得拉出来遛一遛看一看。好吧,三马老弟,正好总炮头双彪子外出踩盘子不在家,今个就劳烦你和二当家的一块掌掌锄,给这几个想挂柱的空码子拿拿苗儿。”海东青收好了人参,大模大样地重新端坐在藤椅里。

虽说谢三马也是土匪,但他的绺子都是由军人哗变而成的,这种所谓的挂柱过堂吸纳民间人员扩充匪队的阵势,是他落草以后才听说过的,真场面他还从未见识过。刚才听海东青那么一说,自己还得与迟黑子一起来练练这四个挂柱小子的胆量,也好,能亲身经历经历这种场面,说不定以后自己的绺子需要扩充时,也能用的上这一套。

一个崽子抱来两个青皮葫芦和两个手把酒壶,每个小子发给一样。

“别抱着,都放在脑瓜顶子上,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东西不准掉下来。”四周看热闹的众匪崽吆喝着。

站成一排的四个后生把东西放在了头顶上,他们背对着众人,开始向前迈步。

迟黑子往前站了两步说道:“顶葫芦的归我了。”

谢三马掏出二把盒子,一掰机头,说:“承蒙二当家的承让。”心想,你倒是会挑,敢情葫芦比酒壶个大。

四个小子越走越远。八十步了,不见迟黑子拔枪。九十步远了,迟黑子终于抬起了右手,可是手却伸向了上衣口袋,掏出的竟然是一包老刀牌香烟。他慢条斯理地点着了一只烟卷,喷出一团烟雾。

一百步了,其中两个小子的腿脚开始拌起蒜来,另两个也战战兢兢地走着。

对于射手来说,目标越远肯定是越难击中,目标越难击中,你却一枪中的,也就越发显得你胆壮管亮。可是对于用脑袋顶着物件的这四位来说,那可就是距离越远脑袋瓜子就越危险,百步开外,匣枪打出的子弹开始发飘,射不中酒壶,打飞了子弹,那自然是丢人显眼。枪口一低,子弹一沉,酒壶底下的那个吃饭玩意可就开了瓢了。这几位可都是有人挂钩作保的,他们有的出枪,有的出钱,有的出人,为的就是加入匪股,以图年终的分黑红。远水近鬼,我可不能逞这个强。主意一定,谢三马提起匣枪横点两下,两个酒壶应声粉碎,碎片落地。

“枪响物烂,管真亮!”人群中只有一人叫好,是自己的哥哥谢二驴。

迟黑子一吐烟屁股,抽枪开机平甩臂,当当两响,一个青皮葫芦被打飞落地,另一个纹丝不动。迟黑子的脸像酱茄子一样,又黑又红起来。

谢三马心说,刚嫖了那么俊的女人,你小子焉能还有好眼神好心力!

身后突然砰的一声枪响,谢三马就觉得耳边一粒子弹呼啸而过,但见立在那人头顶的葫芦就像一朵昙花突然间绽放开来,刹那间就蒂瓣缤纷了。

“传正管直!”院子里的众人高声惊呼起来。传正管直就是胆子大枪法好。

“跑拔子,看看他们几个草鸡了没有?”藤椅里的海东青一扬胳膊,一杆快枪顺势抛给了右手边的马弁。跑拔子蹬蹬蹬地跑上前去,逐个摸着他们的裤裆,边摸边喊:“扒子一个,又一个扒子,还是扒子,行,这位顶硬……”吓尿裤子的就被土匪们叫做扒子,能挺住的就叫顶硬。顶硬的人以后就可以跟着匪队外出抢劫绑票,那些被叫做扒子的,以后不是当匪队的脚夫,就是跟着匪队后面拍巴掌。海东青站起身,骂道:“妈了巴子,还是屎蛋草包的怂人多呀!”

谢三马踅摸了一眼一旁尴尬着的迟黑子说:“要是人人都雄心豹子胆,哪还轮的上咱们吃香的喝辣的!”

海东青大摇大摆地向前走了几步,说道:“三马老弟言之有理。二当家了,暖寿的酒席摆好了嘛,今个咱们就借着这个酒场,给三马老弟接风洗尘!”

迟黑子提醒道:“大当家的,今个不是还要处置史宗叠拉的事嘛,人早已经在外面候着呢。”

“哎呀,三马老弟一来,高兴得我倒把这宗子腻歪事给忘了。嗯,他想洗手不干了,踩盘子的遛过了吗?”海东青鼻孔出着粗气问。

踩盘子的上前答道:“溜过了,是他老婆那边出了事。”

“正好玉盘子(月亮)也上来了,还等什么,那就拔香头子吧。”

一个匪崽走到院子中央,在地上堆起了一个土堆,将一把棒棒香按着北三南四西五东六的格式插了十八棵香,最后又在当中稳稳地插了一棵大香。

十九棵棒香点燃后,海东青高声问道:“月亮圆了吗?”

众匪齐呼:“滴溜儿圆。”

海东青又问道:“星星出齐了吗?”

“除了贼星,全都出齐了。”

海东青一拍桌子喝道:“拔香头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