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信不立，这规矩是蔡公子亲自提出的，现在出尔反尔，难道蔡大人在官场上也是如此作风，一旦势头不对，立刻就能改规矩？”
之前蔡闵说：“聚贤堂可没有特意为某人而开的先河。挑战的人说什么规矩就什么规矩，怎么，堂堂定国公的女儿，大将军的妹妹，也是这样的胆小鼠辈？”
他的话还犹在耳边，如今苏桐就原物奉还，直打的蔡大人脸上清脆作响，直堵得蔡闵哑口无言。
“规矩是你们定的，如今也是你们不干的，红口白牙一张嘴，怎样都成么？莫不是，这南唐的大人都如此？”她话语锋利，毫不留情的就将事情往大了说，蔡大人的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官场上那么多同僚，今日在场的有他的亲故，自然也有他的劲敌。苏桐这番话落在有心之人耳中，谁知道会拿出来做什么文章。
更何况此处还有皇家人，一个不好引来皇室的猜忌，别说是蔡闵了，就是整个蔡家怕也会跟着遭殃。
他本来觉得，苏桐大约也只是嘴巴上厉害，可对上苏桐那双清澈的眼眸，心中就不由得有些发寒。她像是一只不动声色的野兽，明明看着是个还未长成的小姑娘，怎生那感觉那么吓人呢。
蔡闵看着自家老爹离开，却是无法，他压低声音道：“你若伤了我，蔡家必定饶不了你。”
这也算是威胁了。蔡闵现在也是骑虎难下，苏桐那箭术，若是射偏了一点……”他不敢想。
他也曾见过箭射偏的时候，射进猎物的眼睛或者屁股，总归不是一箭毙命，猎物挣扎的模样可真是惨烈。难道自己如今就是那待宰羔羊？
他这般威胁，只希望苏桐下手知分寸一点，轻轻拉拉弓，做做样子便罢了。他再次低声道：“若你这次识相，日后……日后我便不在聚贤堂寻你麻烦。”
苏桐轻轻挑眉，抬眼看着他。
蔡闵神色紧张，生怕她不答应似的。可惜这样的人，她上辈子见得多了。不过是欺软怕硬，如今是怕了所以松口，一旦今日之事过去，蔡闵必然又会如从前一般，甚至还会因为落了面子伺机报复。
就像是丛林中的一只刚离了窝的狗獾，以为自己在丛林中称霸了，遇上凶勐的狼便变了脸色，可等日后有机会，这只狗獾还是会想法子来跃跃欲试。
可惜她从来就不是什么狼，她是老虎。要怎样令这只狗獾永远不敢再次上前招惹，那就是……一口咬断他的脖子，让他永远、永远都不敢起挑衅之心。
她微微一笑：“之前我问过你，我就在这里，你敢杀吗，你方才的箭术已经替你回答了这个问题。”
“现在这个问题到我面前了，你想听听我的回答吗？”
她小脸光洁如玉，微微尚且带着幼嫩，彷佛春日生长的幼芽可怜可爱，可是话语却凶残的令人心季。
“我敢。”
说完这句话，她就转身走到射击的台上去了。
蔡闵怔怔的立在原地，直到校验的考官叫他的名字，他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全场的众人都瞧着他，目光中尽是看好戏的神色。
她的目光远远的落在女卷席上粉衣少女身上，苏玥正与身边人说着什么，并未朝台上瞧一眼，他忽的有些失落，便觉得自己此刻的举动更加让人厌弃了。
本就是他挑起的，现在焉有退缩的道理。若是输给了一介女子，怕是蔡家也要在京城沦为笑柄，更何况、更何况还有苏玥在台下看着。若是他出丑，日后还怎么面对苏玥？
一个小小的女子，说的那般可怕，莫非她还敢真的杀人不成？就算立了生死状，杀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说清楚的事情。
想通这一点，蔡闵便在心里为自己鼓劲儿，故作平静的走到三丈外的白线外头，将草果子放在头顶上。
众人瞧瞧他，又瞧瞧苏桐，总觉得有些奇怪的感觉。
远处，沉辞开口道：“你猜，中是不中？”
“当然不中了。”顾明阳瞪着他：“且不说她有没有这个胆子敢射伤，就算她敢，她有这能耐吗？闺阁女子习武本就少，再者苏桐之人，你在京都就该知道，她什么都不会。”
沉辞低低一笑：“未必。”
“你莫非又要与我赌一局？”
“何必多此一举，我都已经看到了结局。”
顾明阳习惯了沉辞的神秘，便道：“什么结局？”
沉辞懒洋洋道：“你输。”
苏冉看着台上的苏桐，无端的心都揪紧了。她小声的问白氏：“母亲，她会射伤蔡公子么？”
“自然不会。”白氏看着自己女儿今日也是被苏桐弄得有些魔怔了，不由得心中叹气。想着到底是年轻了些，还沉不住气。
她道：“哪里就有那么容易就射中了，我听你大伯说过，那拉弓也是要力气的，你五妹妹平日里在府中何时拉过弓射过箭，怕是将那弓拉开就已经费劲了力气。你便不要胡思乱想了，你五妹妹只是闹着玩儿呢？”
苏桐真的是闹着玩么？
自然不是。
她提手，搭箭，拉弓，动作一气呵成，流畅的像是早已练习过千百次。没有娇滴滴的拉不住手，亦没有犹犹豫豫不知怎么做。动作规整的不得了，让人毫不怀疑她是熟练的弓箭手。
下一刻，离弦之箭带着满身杀意朝着蔡闵奔去。
全场安静下来，在极度的寂静中，掉在地上的箭失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箭头，尚且带着一点红。台上台下，所有的人都凝固成一个静止的画面。
打破这画面的是蔡闵，他伸手摸了摸左脸颊，那一处被刚刚的箭失划擦而过，显出一点殷红的血迹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
苏桐竟然真的敢射，不是在半途中就让箭失停下来，也不是故意射的老偏，却偏偏擦着蔡霖的脸颊而过。
蔡闵高声喝道：“你做什么！”话音未落，第二支箭失已经带着劲风扫来，不偏不倚的擦着他右脸颊而过，他顿时感到右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赫然发现正是一抹血迹。
他现在，已经相信苏桐说的了，她说“我敢。”她的确敢！
现在，他只希望苏桐能够停下，可是，却是不可能的，直接苏桐又拉起弓，“休”的一声”，只见那一支箭却直直的朝他射了过来。
此时，他已经双腿发软，死死闭上双眼，他只能祈祷，场下众人，便也只能这样看着，都替他捏了一把汗……